虽如此,他依旧听话地拿起手机给餐厅再次确认了一下,转身离去前,他瞄了一眼紧锁的办公室大门。
奇怪,尉总平时也不会锁门的。
办公室里,俞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靠在尉淮身上。
快感余波尚未平息,空虚的感觉却渗透了四肢百骸,微妙又陌生,她不禁再次战栗。
“饿了?”尉淮低头看她,轻轻出声,气流带起胸腔震动,震得俞芍耳畔酥麻。
“有点,让他们等没事吗?”俞芍推推他的前胸,尉淮起身,抬手将她捞了起来。
“他们?”
“不是说是宴会吗?”
许久未站,小腿酸软,俞芍身形一晃,尉淮长臂一伸让她靠着。
“时间还很充裕。”他尾音微微上扬,带了些许笑意,“看来是饿得站不住了。”
俞芍睨了他一眼:“是啊,中午就把你吃破产。”说罢借着他的手臂稳了下身形。
“乐意之至。”
俞芍见尉淮又是那副不紧不慢的从容样,心底深埋的好胜心再次被激起,眉峰微挑:“待会儿有谁来?”
既然是宴会,总不能就只有他们两个吧?
俞芍对尉淮的交际圈不太了解,更别说工作上往来的伙伴。
想必在结婚后,她也是不乐意去掺和他家和他工作上的事情,所以刚才孙助理才会对她如此陌生。
但在此之前,俞芍曾经误入过尉淮的朋友聚会。当时她正高二,俞丹和他已经离开了明城,去了闻市。
对于闻市,她最大的印象就是那里不怎么跳古典舞,也没有什么知名舞团,但是俞丹却很喜欢那座城市,因为那里是她母亲生长的地方。
一次,俞芍又跟章恩华吵架,她一气之下买了去闻市的车票。
闻市的经济比明城好很多。
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她摩肩接踵,她第一次在这座城市里失去了方向。
电话那头的俞丹没有接电话,俞芍盯着黑色的屏幕出神。
拇指在屏幕上的某个位置停留,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拨出了那个号码。
心跳自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骤然加速,机械的嘟嘟声夹杂着些许电流,挠到耳廓。
她抬眸,匆匆的行人变得如此迟缓。
俞芍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等到她的一颗心从云端跌入沧海。
“喂?”尉淮的声音响起,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他低低的声音却显得如此清晰。
俞芍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俞芍?”声音里带了些许疑惑。
“我在动车站,闻市的动车站。”思绪纷飞曲绕,她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尉淮很快就找到了动车站,她像一个走失儿童,乖乖地坐在候车室等他来领。
深秋季节,天气已经转凉。
尉淮穿着一件黑色套头毛衣,浅蓝的牛仔裤显得他双腿笔直而修长,来的时候头发有点乱。
好像跟在明城时有点不一样了。
是离开家就会变得不一样吗?
俞芍盯着尉淮的脸看,好像又没什么区别。
尉淮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脸:“怎么了?”
俞芍收回视线,问他:“我姐呢?”
尉淮是开车来的。
他见俞芍一个人,孤零零的什么行李也没有,只带了手机,就连充电宝都没带,知道她肯定又是跟母亲吵架才离家出走的。
天气有点冷,他伸手按了下车里的圆形按钮,车里的温度瞬间暖和了一丝。
俞芍这才知道,晚上恰好是他们学院联合举办的联欢会,结束后,两个学院的学生会提出参加一起办一场庆功宴。
俞丹正好喝了个酩酊大醉,想必才错过了她的来电。
俞芍“噢”了一声,又问:“联欢会,有歌舞类的节目吗?”
尉淮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说有,他们还排了《昭君出塞》。
他顿了顿:“是俞丹负责的节目。”
俞芍握在安全带上的手指紧了紧,《昭君出塞》是她当时没表演成的节目。
表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轻哼一声:“肯定没有我跳得好。”
尉淮微微勾了嘴角,没有接话。
沉默是赞同,亦或是反对,俞芍不知道,只知道她渴望认同的一点小小虚荣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闻市的夜景跟明城有着很大的区别,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将整座城市照得透亮。
远处的硕大电子屏幕上,性感的模特背对着镜头,一把扯过搭档的领带,二人旁若无人地亲吻。
明城的风气较为保守,从小在那长大的俞芍根本没有见过如此大胆前卫的广告,她慌乱地收回视线,脸颊通红。
“暖气太热了吗?”
“有点。”她根本不敢去看尉淮,只好开了车窗的一条缝,潮湿生冷的风吹进来,缓解了燥热的空气。
车子下了跨江大桥,驶入更加热闹的市区,大屏上的模特越来越近。
就在俞芍以为她们要从广告牌底下经过时,尉淮打了个方向,车子向右行驶,转到了一条人烟相对稀疏的小路上。
车子在低矮的平楼前缓缓停下,俞芍打量了一下这间年轻又小众的音乐酒吧,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嘈杂的人声。
虽然嘈杂,但音乐鼓点的节奏却让俞芍很喜欢,她跟在尉淮身后,进了酒吧。
里面的人看清来人之后,顿了一秒随即发出一声哄闹,有人起哄道:“尉淮带妹子来了!”
“刚刚急急忙忙出去,原来是去找漂亮姑娘了。”
“不愧是尉大公子!”
调笑与起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响起。
俞芍感觉自己和他像是同时被捆在扁舟上的乘客,随着起起伏伏。
灯光柔很暗,斜斜的照在尉淮的身上。
她昂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一秒,心脏温柔地跳着。
知道是误会,但她像是踩在棉花糖上,因为这误会而悸动。
“她是俞丹的妹妹。”声音清淡低沉。
心脏闷闷地响了一声。
俞芍的视线随之滑下,缓缓落到地上,落到他们沉默交融的影子上。
心上的棉花糖变成了酸酸涩涩的味道。
俞丹的妹妹,似乎是个非常好用的标签。
那群人便不再拿她跟尉淮起哄,令她心痒的误会轻而易举地被揭过,反而去闹睡在一旁的俞丹。
幽暗的光洒在俞丹的脸上,醺得她脸上泛红。
俞芍见姐姐醉得这么厉害,连忙拨开人群将她扶起。姐姐睁开那双向来温婉的双眸,眼里含了酒气:“又梦到小芍子了。”
俞芍向下弯了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的姐姐,醉了都想梦见她。
而她,在千回百转的梦里,却一直觊觎着姐姐身边的尉淮。
俞芍一颗拧巴晦暗的心像是直接剥开了,放在炽光灯底下炙烤,她深藏的、迂回的心思在此时无处遁逃。
“俞芍?”尉淮关切的眼眸只有咫尺之遥。
“怎么?”
“没有谁。”男人对上她,墨黑的眼仁里缓缓酝出她读不懂的情绪,“只有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