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哨声清亮,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哟, 这是谁家的大帅哥呀, 你来这儿寻欢作乐, 你老婆知道么?”
杜雨:“……”万万没想到, 有生之年能看到有人调戏小严总。
严松筠手里还提着东西, 闻言看向她,眉头一挑,“我老婆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你知道就行了。”
俞知岁闻言哈哈大笑,坐直了问他:“你今天怎么会过来?”
“来慰劳一下太太……和辛苦工作的妹妹。”严松筠应道,将提着的东西交给杜雨,“燕窝,放冰箱,每天记得吃。”
来的路上,想到俞知年说她当年被救出来时手腕脚腕甚至脖子都流了血,虽然已经过了很多年,疤痕早就看不见了,但他还是有些淡淡的不舒服。
她爱美,大约也是因为这样吧。
于是给她买了燕窝,多吃点,美容养颜,虽然有很多人都说是智商税,但……吃个心理安慰也不错。
“我也很辛苦工作好不好!”俞知岁抗议,又看了眼杜雨拿走的盒子,奇怪道,“你怎么突然给我送燕窝过来?”
“你辛苦?辛苦地在这里喝茶?”
严松筠跳过她的问题,上下打量一番她周围,皮粉色的摇摇椅,坐垫又厚又软,旁边的空调扇吹着凉风,面前还有一架移动茶台,茶台上放着整套白色的羊脂白瓷茶具,公道杯上还有一朵精致的白梅花。
“这是刚买的?”他伸手拿过一个茶杯,白瓷质地细腻无暇,入手有种很温润的暖意。
一看就价格很贵,所以他干脆没问。
俞知岁给他倒了杯茶,白瓷茶杯里盛着橙红色的茶汤,透过杯壁,仿佛看到朦胧的光。
她故意地告诉他:“这套茶具好看吧?你看这西施壶圆滚滚的,多可爱,多漂亮,一万五呢,还不包邮,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一万五一套的茶具,就这样大剌剌地摆在这里真的好吗?
俞知岁看见他眼角一动,已经在等他说自己乱花钱了,她好期待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叫他严抠门!
结果万万没想到,严松筠坐下后说的却是:“居然不包邮?差评。”
俞知岁:“……”可恶,这人的抗打击能力又提高了!
严松筠施施然地抿了口茶,果然是和在家喝的味道一样,充满了金钱的芬芳。
俞知岁运了运气,继续道:“茶好喝吧?九十万一斤呢,还搭了人情,小严总不会觉得我败家吧?”
这话没让严松筠眉毛动那么一下,倒是惊吓到了喝过她茶的围观群众。
什么什么,那茶是九十万一斤的茶叶泡出来的?妈耶,我出息了,居然喝过天价茶了!
“就……你哪天没败家呢?”严松筠向她歪了歪头,“嗯?”
嗯你个头的嗯,俞知岁脸孔一板,伸手去推他:“去你的!滚蛋!”
严松筠被她推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却不见丝毫气恼,肩膀不停地动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呢,特地来气我么。”她嘟嘟囔囔的,抱着胳膊坐回摇椅里。
杜雨悄悄地往一旁退了退,离这对散发着狗粮气息的夫妻远一点。
这时陈广孝过来了,高声招呼道:“哎呀,小严总真是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严松筠也站了起来,“久仰久仰,舍妹在剧组多亏了陈导关照,多谢。”
一面寒暄,一面互相握手,双方都言笑晏晏,看起来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明明他们之前也没见过面。
俞知岁托着下巴想,也许这就是成年人、社会人吧,这个技能她也会呢。
“嫂子,我哥怎么来了?”严巧巧提着裙摆凑过来,小声向严松筠问道。
俞知岁摇摇头,“不知道啊,还没问呢。”
严巧巧哦了声,倒了杯茶喝了,俞知岁看着她微红的眼圈,问道:“还哭不出来啊?”
严巧巧撇撇嘴,还没说话,俞知岁就说:“你想想自己最惨的事,不就哭得出来了?”
反正她每次做梦梦到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时,都会被吓醒,然后有想哭的冲动,这种情况直到婚后才好起来。
因为旁边多了个人,她做了噩梦会下意识地往他那边靠,有人陪着自然就不怕了。
严巧巧想了想,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垂下了眼。
俞知岁拍拍她后背,等陈广孝和严松筠寒暄完,又拿起扩音器了,就道:“去吧,拍完了咱们去吃你哥大户。”
严巧巧重新走进拍摄场地,严松筠回到俞知岁旁边坐下,也倒了杯茶,把茶杯捏在手上,慢吞吞地嘬着茶汤。
“嫌弃我花钱的是你,喝得起劲的也是你,当面一套当面又一套,不要脸。”
俞知岁吐槽完,啧啧啧几声,冷哼一下。
严松筠听清她说的话,忍不住笑起来,“这套茶具当我办公室装一下门面吧。”
俞知岁想说不给,但一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要东西,就眼睛一转,“想要啊?求我咯。”
她以为以严松筠平时的做派,是绝对不可能低头的。
但她却很快就听到他说:“嗯,求你,这套茶具给我吧?”
俞知岁一愣,她没听错吧?严抠门求她了?这是真的吗?!
这是她想听就能听到的吗?!
要知道这个人在床上都不肯求她的,现在为了一套茶具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啊哈哈哈,她翘起二郎腿,用尾指轻轻掏了一下耳朵,得意洋洋,“什么?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诶,再说一遍?”
严松筠:“……”
这小人得志的脸孔让他非常无语,心里一再提醒自己,她受过苦,平安长这么大不容易的,他要对她宽容点,对她好点。
但最后还是只忍得住翻白眼的冲动,忍不住抽搐的嘴角,“……差不多得了,别蹬鼻子上脸。”
俞知岁又咯咯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突然就转性了呢。”
严松筠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哎,说真的,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不是已经让人送了点心过来么?”俞知岁笑了会儿,正色问道,“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严松筠低头嗅了嗅茶汤的香气,“刚和你哥见过面,聊了给你姑姑的寿礼,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俞知岁闻言好奇道:“所以打算送什么?你们怎么都不问问我就决定了?”
严松筠张了张口,要的话换了好几下才说出来:“嗯……我们送一幅黄慎的《麻姑献寿图》,你哥去找一尊麻姑献寿雕像,咱们合在一起送,意头好。”
“就一幅画啊?”俞知岁大失所望,“这算什么,还不如送首饰呢,去拍卖会走一趟,拍一套翡翠的黄钻的,漂亮好看可以戴出去同人炫耀炫耀,还保值,可以传给后代子孙的。”
“真是难得你还会想到后代子孙几十年以后的事。”严松筠忍不住对她阴阳怪气,又气得戳她脑门,“就一幅画?你懂什么,你连黄慎是扬州八怪之一都不知道!他的真迹你现在有钱都难买到,翡翠黄钻算什么?”
俞知岁确实不知道黄慎是谁,她也不爱什么书画,她承认自己学渣,自己孤陋寡闻,但她很恼火严松筠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她的老底。
当即她就生气了,大怒:“就你厉害,就你懂,你是天下第一懂王!行了吧!”
说完重重哼了声,寒着脸别过头去。还想要她的茶具,吃屎去吧他!
严松筠见她这样,也不由得有些后悔。
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不是吗?只能哄着捧着,虽然能接受批评,但不接受语气不好的批评,要面子得很,他刚才干嘛要那样跟她说话,直接告诉她那幅画很贵,不就完了?
唉,都怪他这张忍不住的嘴。
他犹豫了半晌,倒了杯茶,递给俞知岁,自顾自地开始说话:“说起来这部剧的主角万全我是知道一些的,万全出身医学世家,他的祖父万杏坡和父亲万筐都是儿科名医,到了他这一代,更是继承和发扬了儿科鼻祖钱乙的学说,万氏小儿科更是声名远扬。”[1]
“万全十分擅长治疗痘疹,《明史·艺文志》卷九八里记载过一个小故事,说有一个患了痘疹的病人,都已经死了半天,但万全看过之后,让人把他放在泥土里,三天后这人痘疹复发,为了几勺药这人就醒了,你说神奇不神奇?”[2]
他是看着俞知岁问的,语气里未必没有求和的意思,但俞知岁全然不为所动,板着脸看都不看他,也不接他递过来的茶。
严松筠见她这样,麻着爪叹口气,继续试图引他说话:“其实巧巧饰演的这位胡夫人,应当是民间流传的一个关于万全的故事里的人物。”
顿了顿,他看一眼俞知岁,继续道:“传说当地有一富绅胡元溪,是做药材生意的,曾经跟万全有些宿怨,所以他的儿子得了咳嗽时,他刻意避开万全,请了另外的医生给孩子看病,偏偏这些医生都是半吊子,孩子二月得的病,到了九月还没治好,而且越来越重,有时还会咳出血来,一口饭都吃不下,越来越虚弱。”
“胡元溪的夫人很着急,苦口婆心地劝他去请万全来,他很犹豫,说我跟他是有仇的,他怎么可能给我儿子治病?但是他还是去了,万全虽然很讨厌他的市侩和精于算计,但毕竟医者仁心,还是去看了,万全看到孩子,痛斥庸医误诊,但胡元溪小人之心,觉得万全是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于是看不起他。”
“万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孩子是肺有虚火,不过现在正好是秋天,吃清肺降火茅根汤吧,连着吃一个月就好了,胡元溪答应了,但是你知道他实际上是怎么做的吗?”[3]
又卖关子又卖关子!
俞知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看过严巧巧的剧本,但因为只有她自己的戏份,还不全,拍一天给一天的,所以她根本不了解这个故事。
她想说难道我不会百度吗?但刚转脸,对上严松筠的脸孔,她立刻就想到刚才的事,又重重哼了声。
严松筠顿时更觉无奈,头疼不已。
正当他不知所措时,手机响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俞知岁发来的信息。
岁岁:【你死心吧,在你向我道歉之前,我是不会和你说话的!】
岁岁:【难道我不会百度吗?又不是只有你知道!】
严松筠看了顿时一乐,他都忘了自己被她拉黑的事,没想到这就被放出来了。
随即又觉得更好笑了,他太太不会以为只要不动嘴不出声,就不算说话吧?
他低头回复道:【你总要给我留点面子,我给你倒个茶?】
俞知岁看了大怒:【就你有面子,刚才你怎么不给我留面子?!】
岁岁:【没得商量,不道歉的话你趁早滚蛋!】
严松筠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孔都涨红了,顿时暗道不妙。
于是连忙清清嗓子,顶着周围的好奇的打量目光,望着她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刚才是我失言。”
俞知岁眼角一撇,飞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总算是吭声了,严松筠松口气,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笑道:“好啦,别生气。”
俞知岁抬手把他爪子打掉,抱着胳膊凶巴巴地警告他:“再有下次,要你好看!”
严松筠连连点头:“是是是,我记住了。”
俞知岁这才咽了这口气,面色缓和下来,正要催他把故事讲完,严巧巧下戏了。
作者有话说:
注:
[1].来源百度百科,明代医家万全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