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庭旭低垂着头,轻轻应了声,江言清果然不喜欢这套房子。
江言清很久不曾做饭了,前阵子在国外吃坏了肚子,回国后倒是把他挑食的毛病改了不少,回到奶奶这儿,平常没少被奶奶的旧相识拉出去吃饭,以至于现在才正儿八经动手做。
他打算做几个简单的小菜,火候控制不到位,把鸡蛋炒糊了,黑黢黢的。
“吃泡面吧。”江言清摸着鼻子。
徐庭旭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眼炒糊了的鸡蛋,他拿了双筷子夹起一黑糊糊的鸡蛋,“还不错。”
江言清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江言清也炒了鸡蛋,也是糊了。
那次徐庭旭表情是嫌弃的,但还是屈身夹起筷子尝了一口,回答得也是这句“还不错”。
他们难得的温馨时刻。
江言清掐断回忆,把作废了的菜倒进垃圾桶里,“做糊了,吃多对身体不好。”
徐庭旭观察江言清脸色,察觉没有异样,放松了点,“那…我来做?”
江言清神情一顿,挪开身位。
徐庭旭显然对厨房更加熟练,半个小时做好了饭菜。
闻着熟悉的香味,江言清站在厨房门口,思绪飘远,隔了会儿才进厨房端菜。
三菜一汤,厨房里的火还开着,江言清道:“不关火?”
徐庭旭洗干净手解释着,“我做了一些甜点正在煮,放在冰箱可以吃好几天,饿了直接蒸。”
他说话的语气仿佛江言清是他操心的孩子,生怕江言清饿着。
“谢谢,不过用不着。”江言清拿好碗筷吃饭。
徐庭旭看着他,掐着手掌心,“如果不需要,可以扔了。”
两人坐在餐厅里,吃着饭。
江言清他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或许太久没尝到熟悉的味道,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胃部有点涨,江言清放下筷子擦着嘴,倏而笑了。
徐庭旭有些莫名。
“没什么,只是想起以前,我厨艺过得去时辛苦给你做饭你不吃,后来我不做了,你又开始做给我吃。”
徐庭旭心脏钝痛,低沉着声道:“是我不知好歹。”
江言清忽略他的话,继续说着,“你后来做得那些我大概都知道了,为我做了好几年的饭,帮我照顾奶奶一家子,甚至我生病守着我。”
“做这些不是因为愧疚,那只有喜欢,你是在失去我的时候才喜欢?”
下雨过后天气变得闷热,外头的猫狗开始叫唤,餐厅倏然安静。
现在的气氛很像当初徐庭旭生病送进医院,他们两人在医院走廊决裂的场景。
徐庭旭内心不由自主紧张恐惧。
那天的场景是徐庭旭挥之不去的噩梦,每每午夜梦回,他难受得呼吸都快停了,他害怕江言清在对他说一次那样的话。
可如果江言清想发泄憋在心里的委屈,他也是愿意当江言清的出气筒。
掐着手掌心的力度越发用力,徐庭旭回答了江言清的话:“不是,在你上大学时,我就很喜欢你。”
他从头至尾,喜欢的人只有江言清只是江言清。
餐厅安静了几秒,江言清问:“因为那天晚上我母亲那件事,所以你才厌恶我,对我态度冷漠?”
徐庭旭哽咽着,过往的回忆对江言清而言是伤痛,对他也是,“不是厌恶,我好面子,赌气赌了很久。”
徐庭旭在之前已经很喜欢江言清,他们只差捅破窗户纸,因为徐庭旭糟糕的心态,傲慢的性格,把后来演变成现在的模样。
“你不会喜欢人。”江言清断然地道。
“我知道,我努力地去学。”
“其实你可以换一个对象,他会比我年轻,比过去或者现在的我更加体贴,比我更会照顾你包容你。”
徐庭旭望着江言清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着:“但我只喜欢你。”
“可我们之间太复杂了,你有信心建立一段良好的关系?”
“我——”
“我没有信心。”江言清道。
餐桌上再次陷入沉默。
之后,江言清没有再说话,他打算把碗筷拿去洗,徐庭旭先他一步把碗筷收拾好。
剩下的是徐庭旭全包揽,江言清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他想起这里的夜晚能看见星星,把盆栽重新挪回阳台,搬了张他自己买的躺椅,躺在阳台上。
躺了会儿想起在厨房里的人,江言清出阳台,瞥了眼徐庭旭进了客房。
徐庭旭收拾好后,已经看不见江言清的身影,他在客房门口徘徊,抬起手想敲门,最终又放下。
江言清感觉到徐庭旭在门口,没开门对着房门道:“这是你自己的家,你要走要留,你自己说得算。”
徐庭旭掐着手掌心回他,“今天下暴雨,路不太好走,我明天一早离开。”
第二天一早,江言清开门时没看见徐庭旭,餐桌上是做好的早饭,温热着,冰箱里放着一些简单速食和点心。
江言清看了很久。
三日后,村长找上他,请他帮忙给村里头一位寡妇搬家。
江言清答应了,吃了饭就过去帮忙。
那位寡妇年近五十,年轻的时候患上阿尔兹海默症,时常记不清事。
村里人可怜她,经常轮流照顾她。
前几天下大雨,她住的小房子防水不行,总是漏雨,村长想帮她改善环境换个地方住。
“苏姨,我们来给你搬家。”村长进屋子巡视一圈后大声喊着,说了好几遍苏姨才听清。
得到苏姨同意后,大伙儿收拾着屋子,江言清负责收拾苏姨的储物柜。
年长的人喜欢存东西,不用了也喜欢存着,收拾起来不方便。
江言清不清楚哪些东西有用哪些没有用,全都放在一起替苏姨搬进新家去。
在房间床底下,江言清发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木箱子。
打开全是信件和一张照片,还有一本用旧了的本子。
他关上,一起带了过去。
从早忙到晚,中间太热江言清贪凉后脊背全是汗对着空调猛吹,后果是第二日起来头疼。
恰巧今日降温,江言清的衣服还在路上,快递到这里恐怕还得一天多。
他哪儿也去不了,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养神。
鼻塞封了他的味觉,江言清吃不下东西,又特别的没精神,靠在沙发上按着手机。
茉莉信息轰炸,说他干儿子昨天念叨他了,询问何时归。
江言清懒得打字,发了一串语音。
茉莉:“你感冒了?!果然在外面待久了水土不服!来,来到爸爸怀里。”
“……”江言清扯了张纸擦鼻涕,“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茉莉给他发了些治疗感冒的汤水,要他去煮。
江言清看到后收藏,懒洋洋地不动窝在沙发上,直到门铃响起。
出去开门,门外没有人,地上放着一些感冒药,里面附加一张纸条上头写着注意事项。
他认得纸张字迹是谁的,向外张望,没看到人,把东西拎了进去。
隔了一小时,江言清察觉外面又有动静,开门后有人影迅速在他面前划过。
江言清出声叫住:“徐庭旭。”
徐庭旭快走至院子口,硬生生停在原地,手里提着袋子,是他开车给江言清买的好几件厚外套,想送给江言清。
他怕江言清不接受他的东西,结结巴巴地解释:“我顺路经过。”
“嗯。”江言清指着他手里的东西,“你顺路买的衣服给我,我冷。”
一听见江言清冷,徐庭旭什么都顾不上,拿出外套递给江言清。
就在徐庭旭准备回去时,江言清再次说:“进来吧,这房子是你的,你每次来偷偷摸摸来,我就像个鸠占鹊巢的敌人。”
“不是…我怕你不想看见我。”徐庭旭干巴巴解释着。
他偷偷打量着江言清,见江言清真的不介意不生气,再次踏了进去。
他进去时,江言清正低头看着药的说明书。
从徐庭旭的方向看他,江言清的睫毛纤长微微颤动,神情专注,身上披着带着绒毛的毯子,很温柔。
徐庭旭心里清楚,江言清可以对谁都温柔,除了他。
看了好一会儿说明书,江言清得比照他最近吃的药,不能有相冲撞的药性。
好在这包药他都可以吃,准备吞进去,想起自己还没吃饭,拆开前几天买的面包对付着。
徐庭旭阻止了他,“等我十分钟,我下碗面。”
动作稍缓,在江言清还没回答时,徐庭旭迅速进了厨房。
面做得很快,调味很好,江言清吃了好几口,把汤喝光。
徐庭旭坐在他对面一直看着他。
江言清放下筷子,扫了眼徐庭旭,思绪飘远。
他又想起和徐庭旭在一起时,为数不多的,另一个温馨时刻。
当时江言清做了一碗面,面相难看,味道一般,徐庭旭吃了一大碗把汤也给喝了,给足了江言清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