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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东方的高山上,在那由鹅卵石铺成的古老的小径上,两匹马悠悠地行走着。那是图嚳尔第·尼努尔塔与苏珊娜·寧伽勒在前往遥远苏西亚那的路上。
    他们两个人之间依旧那么少言寡语,即使现在他们只有彼此了。最初,图嚳尔第想要带苏珊娜回到卡拉纳去找她的养父母,但苏珊娜觉得还是不要去打扰两位老人了,况且这对他们自己以及她的养父母来说都太危险了。所以,他们想到了埃兰——也就是苏珊娜母亲扎莱的故乡;他们相信,那里会是远离这场北方纷争最安全的庇护所,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他们。
    在渡过有着甘甜水流的圣河卡尔赫之后,他们来到山下的一片沃土;那里是恬静的埃兰村社。他们将手中的武器和鎧甲卖了,买了一块地;在那里,图嚳尔第盖起了一座小房子,他改回了奥莱克西的名字,隐去了自己的姓氏,成为了一名樵夫。
    一开始他与苏珊娜分床而卧,他们互相之间用全名称呼对方;随着春夏秋冬的轮替,他们彼此照顾、依靠;他们一起上山採摘野果,一起烹调菜肴,一起到半山腰去看夕阳;每当不眠之夜,他们就会在火炉旁促膝长谈,回忆着从歌篾以来的点滴过往。他们开始用昵称称呼对方了,也终于互相依偎在了一起。
    苏珊娜发现奥莱克西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男人,与安德列不同的是,他会更加的体贴别人;每当苏珊娜生病,他会走几里格的山路去为她采药、寻医;苏珊娜发现他甘愿为自己放弃心中復仇的怒火,甘愿不再回到他的战场,去度过戎马一生,甘愿就这样与她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她知道他一直默默地遵守着在安德列临终前立下的誓言,对此她感到对奥莱克西亏欠许多。
    数年后,他们的孩子降生。奥莱克西给他取名为纳迪纳普利,意思是上天赐给他的后继。对于奥莱克西来说,当他的孩子降生的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对神的愤怒和仇恨;他甚至產生出了一丝丝的感恩,感恩神能够让他与苏珊娜最终走到一起,感恩他能够就这样与她和孩子过上寧静、快乐和淡然的生活。即使他还能梦到在杜尔-卡特利姆战场上所看到的一切,但他也选择了无视。
    某日,苏珊娜将纳迪纳普利哄睡后,来到前院休息午睡。那时,她身着无袖的连衣裙,裙摆到脚踝,末梢是扭曲簇绒流苏;而他的男人则在后院劈柴。收税官和士兵刚好经过,见苏珊娜的美貌而停下来滋扰;他们质问苏珊娜是否上缴足够的税金,并把她逼到内屋打算侵犯行暴。
    奥莱克西听到了吵闹便进屋,看到他们打算对他妻子做这样的事,便用斧背攻击了那面目可憎的收税官的后脑。另外一个士兵拔剑,但见持斧的奥莱克西魁梧健硕,并不敢上前攻击。
    那人瘫跪在地上,半晌才又站起。
    奥莱克西怒吼道:『滚出我的房子!若你们再敢来,我定杀之!』
    那两人狠狠的瞪了奥莱克西一眼,然后走了。奥莱克西赶忙搀扶起抽泣的妻子,接着去哄被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婴孩。而后他对苏珊娜说道:『我们儘早搬离这地方,明日我到镇上去把这批木头买了,然后我们一起就离开这里。』
    翌日一大早,奥莱克西牵马去了乡镇。在回来的路上他经过一片树林;突然,几个埃兰士兵从草丛中窜出来袭击他。那些人并不是奥莱克西的对手,在将他们制伏以后,奥莱克西突感不妙,脑中出现嗡嗡的轰鸣巨响。他迅速向家的方向奔去,可当他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那些野草还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但他的房子已经只剩下了烧尽后的槁木死灰。他冲上前去寻找自己妻儿的踪跡但无果,他知道他们还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了。他跪倒在地,耳鸣目眩,几近晕厥。他的泪水从眼眶决堤。
    奥莱克西被仇恨重新点燃了怒火。他跨上了马,决定隻身前往恰高·占比尔城去找那税官復仇,也就是管辖他们这乡村的税务总部的所在地。到了黄昏之时,他赶到了那城供奉南方和东方主天使沙立叶的金字形神塔——也是当地的行政中心。在埃兰,他们称呼他们的主人沙立叶为因舒希纳克。
    奥莱克西见门前有埃兰王后的立像,也就是与埃兰国王联姻的加喜特人纳皮尔-阿苏的青铜雕像与刻有铭文的国王石碑,他一怒之下将其头颅斩下,将这座雕像砸毁。并打算冲入到大殿内找寻那税官的踪影,但他的马被看守的士兵用枪刺中,而他也滚落于马下,然后被钝器击中头部。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到地方官的面前。
    地方官宣读了他的罪状和判决:『男人!你因犯毁坏王后雕像的重罪,将被神和因舒希纳克的诅咒击垮,你的名字将被灭除!你将为此绝后,你将被诸天使的力量扫荡!我以伟大的埃兰国王乌塔什-纳皮里沙的名义,判你终身监禁!你将被移交到北方山地无人区——马蒂亚努斯湖附近的深林地牢服刑!』
    奥莱克西被置入一囚车内,沿着崎嶇的山路被押往那服刑地。他认出了押送他的士兵之一,正是那天与税官结伴到他家的人。他猛烈地拍打着笼子的杆,咒駡和啐唾沫。而那人并没有用暴力回击他,而是露出狰狞的讥笑,说道:『消停一会儿吧!畜生!你要是老实一点,我也许会告诉你,你那污秽淫荡的臭婊子是怎么服侍我们几个兄弟的,然后我们是怎么把那贱货给慢慢玩死的!至于那个婴儿,正巧哥几个都好久没吃肉了,我们就把他给烤了,四肢正好分给一人一个,白白嫩嫩的肉真是可口……』
    囚徒听到士兵的描述后,愈发疯狂地撞击着囚车四壁,以至于剧烈的晃动让他们无法继续在山路上前进。另外一个士兵不得不打开笼子。狠狠的打他,直到他再次晕厥。他们并不打算提前杀死这个不老实的囚徒,因为他们知道,把他关到马蒂亚努斯森林的地牢,会让他生不如死,而那要比直接把他杀死有趣得多。
    那是一座非常巨大的森林,树木高大且遮天蔽日,在白昼之时,置身其中的人若不点起火把或油灯,甚至会因伸手不见五指,而误以为已经是黑夜。任何企图从那林子中央的大地牢越狱的人,都将迷失其中而最终死亡。只有看押囚犯的牢卒和经常出入森林的人才能找到出去的路;所以这里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来把守。地牢的入口在一座岩壁上凿开的洞中,而奥莱克西就被带到了那里,他被关在这座巨型地牢的最下层,那里幽暗、潮湿;整个地牢有数百间囚室,关押着各种畸形可怕的怪物;他被随便的扔进了一间刚刚死过人的囚室之中,而那尸体甚至还没有人去处理,从那腐肉中爬出一条条的蛆虫。而囚室四壁到处都涂着他人的粪便和尿渍,老鼠不时地从小洞里窜出来,啃食着牢卒递进来的腐烂发臭的食物。
    自从奥莱克西在路上被打晕后,他就一直出于迷迷糊糊的状态。即使后来他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但也对他的境遇完全的接受了。因为他已经完全的绝望和放弃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进食,也没有再喝一口水。他不再去想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他无力再去恨或愤怒了。
    因为此刻,对奥莱克西来说,只有死亡才能让他摆脱这黑暗的世界。
    他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注释:
    苏西亚那:susiana,古希腊语:Σouσiαν?sousiān?,即埃兰别称,这里指埃兰首都苏萨susa
    卡尔赫:karkheh或karkhen????(也许是被称为gihon的河流-圣经中伊甸园/天堂的四条河流之一,在古代被称为choaspes;也被称为eul?us;希伯来语:????ulai)是伊朗胡泽斯坦省(古代苏西亚纳)的一条河流,在古代落入底格里斯河,就在它与幼发拉底河匯合处的下方
    纳迪纳普利:借用ashur-nadin-apli之名,亚述国王,他是图库尔蒂-尼努尔塔一世的儿子
    恰高·占比尔城:波斯语:?????????;埃兰语:duruntash,一译乔加·赞比尔,是一处位于伊朗胡齐斯坦省的古代埃兰遗址
    沙立叶:sariel或suriyel,区别于上文即可
    因舒希纳克:inshushinak,『苏萨之主』,是艾拉米特人的主要神之一,也是苏萨的保护神,他被称为ri?arnapappair
    纳皮尔-阿苏:napir-asu,(约西元前14世纪)是一位埃兰王后,是恩塔什-纳皮里沙国王的妻子
    乌塔什-纳皮里沙:untash-napirisha是elam(在今伊朗西南部)的国王,在中埃兰时期,大约西元前1300年
    马蒂亚努斯湖:即尔米亚湖,位于伊朗西北角的东、西亚塞拜然两省之间,名称matianus湖或lakematiene,以居住在该地区的古代mitanni人的名字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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