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回到这儿,等着他们把商艳云带回来。那么漱泉的话语权就会再次被大大削弱,价值一再萎缩。且他这回给这两个门派年轻人的是私利,一旦有了私底下的利益往来,他们抹不开面子,兰拣攀上了一层关系。只要兰提不现身,兰拣的机会就又上升了。加上漱泉不熟悉山庄的暗账,兰拣能给出的比漱泉的能给的多得多。
只要兰提不干预。
兰提他志不在此,兰拣能感觉得到。兰提甚至说过:“我最大的心愿是父亲长命百岁,母亲健康无忧,亲朋平安顺遂,叁丹剑得以传承。其他事,或是武林盟主,或是绝学神兵,我都不在乎。”酒过叁巡,那年他十七岁,他总有些真心话吧?
然而,兰提根本都没有现身,兰拣的计划却泡汤了。
雷英雄和郗阳凌顶着睽睽众目,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们没有带回来商艳云。商艳云就在那个房间里,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他们都搞砸了,兰拣简直绝望。
漱泉没有怪罪他们,她疲惫地清了清嗓子:“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来……”
“现在几更天了?”九雷岛岛主雷坚白打断她,他根本不把这个女流之辈放在眼里。
漱泉平静地看着他:“四更天。雷岛主,请您听我把话说完。”
兰启有转了转玉扳指:“石庄主,我看雷贤侄郗小侠姗姗来迟,想必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大家都好奇得很,就让他们说说吧。说得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原谅你们迟到。”
漱泉的话又被岔开了,她闭了闭美丽的眼睛:“好,那你们说吧。”
兰拣瞄了瞄面如土色的二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雷郗二人互看对方眼色,他们俩色迷心窍,想在那妖女身上讨便宜反被她耍到颜面扫地的事,一旦说出来,他们俩的脸往哪搁啊?
雷英雄求助地看向兰拣,他满头满脸都是汗,叁百斤的肥肉都快融化在这份尴尬里了:他们是见到了绝色女子不假,那女子会用欲女心经不假,可是这种婊子实在是太狡猾了,居然一边敷衍他们,一边金蝉脱壳,还顺走了二人所有的衣物和钱财……两个人赤身裸体在房中等待别人来救,最后实在没办法,裹着床帘布趁没人出去了。
郗阳凌倒没看兰拣,他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兰拣立刻会意:“我晚上听见雷兄要带郗兄去看医生,雷兄说这个大夫很不好预约他的看诊,郗兄多年患病,雷兄很挂念他。不过我见二人现在神色如此沮丧,是不是遇到江湖骗子啦?”
郗阳凌咳得肺都要吐出来,对面的人拿起扇子掩住口鼻。
雷英雄有台阶立马就下:“真是对不住各位……事情确实如此,我们遇到了天杀的骗子郎中,把我们拐到了幽暗角落里,我们又有些不认路,这才迟了。真真对不起各位!”
雷英雄和郗阳凌又欠了兰拣一个人情。
兰拣发觉大伯兰启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兰启有笑道:“你们要出去,也该报个信才对啊。最近你们叁人查许阳飞后辈之死的事,交往亲密,倒是武林美谈。”
漱泉身后的侍女怒目道:“你们根本就不尊重盟主!盟主好心好意地等你们到现在,来了之后就跟进了佛龛一样,动也不动,也不道歉,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武林盟主?”
漱泉不动声色,不知道为何,她今夜气场低调,坐在那,毫无高手气概,只像一位普通的妇人。
雷坚白不屑道:“你是武林盟主吗?我们能让你坐在那个位置上,是看在兰家人的面子上。拿得出来密钥,堂堂正正与我们所有人较量,就服你。要是打不过我们,又拿不出来密钥,就趁早滚蛋。”
唐鸢刀的掌门人声援道:“启为死前,藏经楼参阅的资格就该轮到我派了。我想问问,新盟主您什么时候解决这件事呢?我们已经等了半年了,延误了参练的最好时期,我们找谁赔呢?”
桃源剑的长老捻了捻胡子:“坚白,飞鹰,你们不要如此咄咄逼人。漱泉夫人敢自宣武林盟主,我相信她肯定有她自信的实力和象征武林盟的密钥。不过,我想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祭奠启为呢?启为入葬了吗?阿有,你弟弟如今坟茔何处?”
兰启有脸色晦暗:“那夜后,我没见过启为。”
雷坚白怒道:“好恶的妇人!谋杀亲夫不够,还要让他曝尸荒野,死后不得安宁……”
漱泉打断道:“我看各位不相信我,我杀兰启为自然是因为兰启为罪大恶极、人神共愤。兰提生下来就是白眼狼,不知感恩,善恶不分,而且他是我生的,我要他死他就应该自尽。两个人我要杀,都是杀得堂堂正正。诸位既然不服我,我想讨论的事你们也不会尊重我的意见了,今夜的会就到此为止吧。柳县的武林大会只是前调,不妨各位届时漱石山庄与我相见。我奉陪到底。”
山庄见,就是高手对决,会当武林之巅。
兰启有阴着脸:“比武前,启为的尸身我们能带走吗?”
漱泉瞥了一眼兰启有:“你没资格和我谈这个。”
净山门姜岭拍了拍兰启有的手:“阿有,都知道你心里苦。”
漱泉身后的侍女笑道:“他弟弟死了,他比谁都高兴。可惜是死在我们小姐手里,他才笑不出来。”
不等其他人发作,漱泉率先站起身:“到此为止。明天,我还在这儿等着大家。来或不来都是你们的自由,我是抱着平等交流的心来的,若是来了也是想羞辱我,或是指责我,那就请您好好休息。死去的人是许阳飞,被偷走符牌的是苏晓宵。都是九雷岛和净山门的切身利益,怎么姜掌门您死了爱徒,伤心的程度却不如兰启为死了呢?怎么雷岛主您不为门下弟子伸张正义,却只顾着为兰启为讨伐我呢?无论是谁坐这个位置都是一样的,你们不过是看不起我是女子吧。我告诉你们,兰启为不仁,我何须有义。兰提他更是一条毒蛇。所谓夫妻恩情,母子人伦,我都不在乎。在座诸位回头也好好问候关怀自己的妻子和妾室,也许下一个亡魂就是你们谁呢。”
她领着侍女们扬长而去。
雷坚白恶狠狠地叫骂道:“我肏她妈!个狗日的臭婊子,作威作福起来了!”
雷英雄揽过他爹,雷坚白推开他:“你这个狗崽子,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回去看我怎么教训你。”
郗阳凌抖个不停地咳嗽,姜岭替他顺气:“走吧。明天叫阳城来跟我,你就不用来了。”郗阳凌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挽留:“师父!”
兰启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阿拣,替我捏捏肩膀吧。我累了。”
兰拣听话地走到他后面:“大伯……”
兰启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兰家靠我们撑不起来。你我的叁丹剑都差着火候。兰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不信他死了,他只是躲在暗处观察所有人罢了……我从来就搞不懂这个孩子。”
兰拣加重手里的力度:“二伯死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旁边的侍从收走了桌子上的茶盏,搁到盘子里,转身往后厨走。侍从放下盘子,另一个侍从给他打了个眼神:“兰叁,我都拿到了。”收茶盏的侍从朝他竖大拇指:“多谢薛兄。都是谁的?”
薛若水揽过兰提往外走:“桃源剑、唐鸢刀。还有几块红林梅州的符牌,那地方女修多,医者多。”
兰提掂了掂沉甸甸的盒子:“够了。”
薛若水桃花眼弯弯:“你怎么突然要跟我一起去好得了医馆?”
兰提低下头:“我想她了。”
距离他把妙月送走,只过去了一整夜。
可能是觉得自己很荒唐,他又补充道:“不知道她在不在那里。在的话我还能见她一面,不在她就是安全的,我也可以放心。”
薛若水摇头:“你的心里已经把她当成妻子了吗?”
“没有。这样想的话也太自作多情了。”
薛若水不可思议道:“整了半天,兰叁你是单恋啊?”
兰提不跟他废话,轻功走得飞快,还是忍不住轻声道:“我觉得她没有不喜欢我。她只是很怕我。”
薛若水被他甩开了老远,他的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一会九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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