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毕业日,校园充斥浓烈的离情,典礼在晚上举行,我早上下课先到学姐教室送礼拍照,许多学姐经过精心打扮,好漂亮的。
接着,在中午时间漫步到温室,我弯进通往温室的草丛走道,发现学长已经负手站在温室里斑驳的阳光下了,温柔清逸。
「学长!」我快步踏进温室,青草香扑鼻,令我浑身舒畅。
他回眸,朝我轻轻一笑。
像徐志摩那首诗,「榆荫下的什么,不是清泉,是天上虹」,静好得让人屏息。
我猜是「榆荫下的湖水」。
总而言之,站在他面前的我傻傻地笑着,手里捏着纸袋把手。踌躇了一小会儿,才深呼吸一口,伸出来递给他,「学长,毕业快乐。」
他接过,扬起清俊的笑容,「谢谢。」
同时也递给我一袋瘦长的牛皮纸袋,「给你的礼物。好好照顾它。」
里面有一个小盒子,放在一个和纸袋同形状的大盒子上。掂量着有点重……好好照顾它?
学长终于要对我坦承他是外星人了吗!这一定是他养的外星小怪兽,大概是不能随他搬去大学宿舍,才託付给我。
……真令人好奇。
也因为学长这句话,我突然想到自己也要提醒他,便指着他手上的袋子说:「啊,这个礼物可能要小心拿比较好。」
「好。」他微笑,又说道:「要不要帮我签毕册?」
「哦?」我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好啊!」
他的毕业纪念册放在木椅子上,很大一本,估计也很重。
「笔。」他拿了枝深咖啡色的签字笔给我,和我铅笔盒里的,也是同一个牌子。「你签这里吧。」
他指了块用铅笔线轻轻框起来的空白处给我,而我应了声,把厚重的纪念册平放在腿上。他走往温室其他地方,并没有待在我身边看。
虽说我也有签其他学姐的册子,但签学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而且我已经写好卡片塞在礼物袋里了,现在拿着笔,还真不知道要写什么。
我看板面上还有其他人的签名,有纯签名的,也有多留几句话的,还有人画图,形形色色的字体,还有各种顏色的笔跡,非常热闹。
我又偷偷翻到前面的照片处,循着班级顺序找到学长,他的个人照同样是整齐的制服,恬静的笑容、温煦的目光,熟悉得很好看。
啊,学校图书馆会留存每一届的纪念册,改天我再去偷翻来拍照。
呵呵。
最后,我签了全名,并画了一株小草,还留了句「行者休于树」。
这句话是《醉翁亭记》里的,我难得认真背好的古文呢!意思是「走累了就在树下休息」。
不过,学长应该只会当我乱写着好玩吧。
盖上笔盖、闔上毕册,我抬起头却找不到学长,发现他在架子后蹲着逗弄地上的盆栽叶子,便走过去,跟着弯腰。
兴许是我的紧张吧,气氛有点胶着,我说:「学长什么时候搬去宿舍啊?」
……好像有点扯太远了。
他一顿,答道:「九月初。放心,我会看你画完比赛作品再走的。」说罢,还抬头看着我缓缓一笑。
……咦!
「呃、那……谢谢学长!」
他轻笑出声。
我似是被感染了,也终于放松下来,蹲在他旁边,听他介绍这是黄金捲柏,蕨类的一种。
平常会有专门的同学在放学来替植物浇水照顾,所以我们很少乱动,今天倒是看捲柏的叶子乾到捲起来了,特别舀了点水给它。
悠间的中午,即使只是和学长待在温室晃晃,偶尔说几句话,也觉得很幸福。
但幸福总是走得快,午休结束鐘响了,我一顿,高一高二今天仍是正常上课的啊。
唉,真捨不得回去上课。
我看了看温室门口,又回头垂看眼前的植物,估算着必须离开的最晚时间。
学长忽然拉住我的手。
「小草,」他轻唤,「可以借我抱一下吗?」
嗯?
我怔怔地望着他。
接着,我的视线随着他的使力,拉近至他胸膛前,我感受到自己被一股暖意笼罩,起先他的手臂轻轻搭在我背后,后来稍稍收拢,停了几秒,我的手缓缓也轻轻地覆在他的腰处,又停了几秒,他才放开。
「比赛加油。」他凝视着我,徐徐地说。
此刻的他,眼角眉梢都沾着笑,似乎也带着丝丝的羞赧。
我愣愣地点头,静默片刻,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提前说:「学长,我、回教室了。」
他点了下头,目送我离开。
不过我走到门口赫然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学长给我的礼物还放在一开始暂放的地上。
我尷尬地又折回来,小心翼翼提起把手。
他始终笑意盈盈。
于是,我也傻呆呆地咧嘴而笑,露出齿贝。
我走了一会儿直到中庭,四周多了许多学生,大家说说笑笑,也有好几个正在合照、签毕业纪念册,这才大梦初醒。
噢……
原来这就是合抱之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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