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眼刚开瓶的葡萄酒,看来是无福消受。
「把酒送到洛先生的房间吧。说是我请他的。」我交代道。
服务生却说:「先生不爱喝红酒。」
「咦?你怎么知道?」
他解释:「先生每晚都会吩咐人送白酒到房间里。」
「你们这里有白酒?」
「有的。」
「几点送酒?」我有了主意,「今晚由我拿过去。」
「小姐和先生很熟吗?」
「是的,我们是老朋友了。」我露出十分有信服力的微笑。
至此服务生方惊觉被我拐开了话题,惊呼:「啊,差点忘了!小姐得赶快去大厅了!」
父亲在场的时候,母亲是不怎么喝酒的。父亲酒量极好,饭局上多由他支撑着。偶尔小酌,则是谓夫妻情趣。
我见过母亲歇斯底里的模样,却没见过她喝醉的相貌。往大厅的路上我想,再怎么无赖,也比不得她理智仍在却盛怒的时候,那才叫骇人。
大厅里,母亲摊倒在一个男人怀中,弱不禁风地,惹人心生怜爱。男人眉眼与洛有几分相似,但更具成熟自信。没有赘肉,发量茂密,身形挺拔。眼前这名英俊的中年男人,想必正是洛的父亲。
我上前二步,男人率先认出了我,无奈且温和地笑:「爱琳喝醉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试试看。」我说,接着,未免丢人,改说了中文:「妈,你要不要回房间?」
母亲抬起脸,嗤嗤笑,「谁是你妈?我才不要听你的。」
「你就是我妈。你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还没上高中,女儿杰出又有成就,长得还很漂亮。」
「哦?」她挑眉,肯定道:「那肯定是像我了。」
男人听不懂我们的对话,但看母亲愿意与我应答,很是惊喜,亦觉有趣。
「你说了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没有回答他,而继续道:「那最棒最厉害的妈妈,你愿意跟我走了吗?」
「唔……我不走!」母亲突然回神似的,使劲挣脱男人的怀抱,挺直腰背,篤定决绝,大喝:「这里多自由!回去还要顾小孩、还要上班!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你爸不管事,外头还养了个姓李的狐狸精,我呸!」
「谁是姓李的狐狸精?」我神情一凛。虽是早有预料,却依旧是我首次「亲耳」听闻。
她不愿再提。衝我摆手,摇摇晃晃地往大门的方向去,「我不说了。我要继续玩。再见。」
「爱琳!」男人想追上去。
我立在原地,灵光一闪,大声喊出她的全名。
我妈身子一震,站住了。
既奏效,我遂拔高音量,道:「已经给你很多时间了,你的档案还是没寄过来!今晚十点前再不交给我,你明天就不用来这里上班了!看是要换部门还是换公司,通通随你的便!」
什么档案,什么部门,全是胡诌。母亲经常一边模仿老闆口吻一边抱怨,这下派上了用场。
效果甚佳,我妈惊惧回首,低着声:「老闆……」
我赶忙箝制,「现在跟我走!回去把工作做完了再说!」
母亲无比合作。闹剧告一段落,大家看我像看救世主。
我笑笑,以英文同大家晚安。
母亲一躺下就开始打呼嚕。
我将房门反锁,叫来一个无事的僮僕守在门外,给了丰厚小费,让他夜深再离开。
走前,我问他:「你们的酒窖在哪儿?我去拿说好的白酒。」
他告诉了我位置。
却没去成。我在电梯入口看见傍晚时的印度服务生,他边上是放酒的推车,恭候多时的模样。
我们一同前往洛的房间。
印度人告诉我,洛总在这个时间洗澡,洗好澡后饮酒。
他将推车推进房内,我在桌边坐下。他迅速张罗完毕,领走了洛留在桌面上的小费便离开。
浴室里水声淅沥。我心悸着,逕自开瓶啜饮。
白酒味不合我心意。
我渐有些睏倦,趴在桌面,打算小睡一番。
今日烦心事太多。如果洛能赐我一场美梦,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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