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顶端一人佇立。
记忆里也有那么一次,竹竿上来了这么一个人。
苏幕遮恍然须臾便回神,闪身瞬间已落于竹枝之上。
来人在月色下仍是一身漆黑,几乎要与夜空融为一体。苏幕遮静静地唤了一声:「大师兄。」
云雾敛不答,只吐出一句话。
封条下的瞳仁收缩一瞬,面色未变仍是冷凝,心中却是狂澜惊起。
「大师兄。」苏幕遮低语,「她不会高兴。」
「与我无关。」云雾敛嗓音沉稳,「只是,你当如何?」
云雾敛看不见苏幕遮的眼,却觉察得到苏幕遮的气息变化。他闔眸须臾,轻声道:「你别后悔。」
苏幕遮唇线抿得死紧。
又是这句话。这回,该怎么办他才不会后悔?
洛秋水不会高兴的。可是这一回,他得去做。
苏幕遮开口:「我知道了。」
云雾敛不答,身影在夜色中消失。洛秋水自林中走出。她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幕遮。
月光落在她的眼睛里,摇曳着柔柔的银色。恍然间有如多年前初时一面,娇俏灵气。
接着她勾唇,疤痕扭曲,打破了一切美好幻象。
「说吧,又怎么了。」嘶哑的嗓音带着嘲弄,洛秋水的眼黑得诡譎,目光如刀,「你又带了什么灾难给我,苏幕遮。」
~
洛秋水闹脾气了,已好几日未同他有所接触。
大概是听了洛远航说了什么吧?苏幕遮很平静地等着洛秋水兴师问罪。
不论是洛秋水和洛远航,应当都没看出他的来歷;但是洛远航,大概是看穿了他别有所图,而洛秋水,还在他不曾否认却也不曾承认的假象里。
这回父女俩长谈,怕是任务的终结。
苏幕遮低下头。一阵轻松的感觉令他心惊。
他到碧月湖畔坐了一下午,离开时,远远地就听到洛秋水踩过草丛的脚步声。于是他脚下就像生了根似的,不动了。
雪花银的顏色白净清丽,映得洛秋水面容熠熠生辉。她逕直走到苏幕遮跟前,仰头看他。一对上那样的凝视,苏幕遮只觉得隔着眼睛上的封条,也要被灼伤了眼球。
「幕遮。」她看着他,眼底的光热烈而坚定,「我问,你答,可好?」
这样的目光他再承受不住。苏幕遮闭上眼,「好。」
洛秋水盯着他瞧,却瞧不出封条底下他的逃避。
「幕遮,你来谷里,可是意外?」
「是。」
不是。
「幕遮,你留在谷里,是何居心?」
「无。」
我是復仇的开端。
「幕遮,你可当得我的信任?」
「当得。」
不,别相信我。
苏幕遮闭着眼,可洛秋水看不见。
这不再是游戏。可一帘障目,掩饰了他的欺瞒,亦斩断了她察觉的最后的可能。
洛秋水扬起了笑,不见半点阴霾。看着这张笑脸,苏幕遮只觉心口一阵刺痛,陌生的情绪翻涌而出。
他听见洛秋水的声音,彷彿听见刀尖刺破血肉,她的和他的。
洛秋水说,幕遮,我们成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