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是被你教坏的啊?」钟月瞪他一眼。
「喔不,你是经过三星期的实习之后,就突然变勇猛了。看样子做记者真的可以激发潜能呢,」杨子容笑着舀起一匙汤,「不要牵拖我。」
「是你在信里面教我的,忘了吗?」
「我只不过是引导了你一下……」
开学一个多月,她和杨子容能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杨子容的排休时间是每週五和週六;而钟月的作业量让她常常很难在週六有完整的一天可以约会。这天是週六傍晚,杨子容特地从台北开车来到新竹,和钟月一起吃过晚餐后,再陪她到图书馆念书。
「没时间约会,陪你读个书也好。」当时他在电话中说完这句,也不给钟月时间婉拒,便即衝下来找她。
「你半夜回去太累了,这么奔波干什么?」钟月儘管口中如此叨念,但见到他的那一刻,仍难掩心中的雀跃。
连帽外套、刷破牛仔裤和球鞋,一身休间的打扮,一斛笑意掛在脸上,就如初见他时那般一派飞扬写意,彷彿再多的烦恼都能在这样的笑意里烟消云散。
「若我也能和你一样,有那种天塌下来也漫不在乎的脾气,那就好了。」钟月不禁说。
杨子容哈哈笑了,「你是这样看待我的?」
「是啊。该热情的时候热情,该不满的时候也能有话直说,这种自在,是我最羡慕的。」
杨子容仍笑着,「你又知道我过得很自在了?」
「难道不是吗?」钟月一声轻叹,「总比我心中总有很多的压抑好。」
「至少你活得诚实,」杨子容悠悠地说,「你不擅长讨好别人,因此能被你讨好的,就会是真心待你的人。」
钟月妙目流转,定格在他身上。有那一瞬,她觉得他眼里似乎有些她无法窥探的心事;下一秒她却噗哧一笑:「你是在拐弯说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杨子容回头瞅她,微笑说:「这种事还需要拐弯说吗?」
钟月红了脸,横他一眼,低头不说话了,心里却是喜欢的。
饭后到了图书馆,杨子容带着工作用的那台笔电,坐在钟月身边处理专题报导用的採访资料。钟月埋首自己的原文书和报告中,不时抬眼瞟瞟身边的他;儘管功课一样繁杂,她却突然觉得很安心。
虽无交谈,这样的陪伴却是摸得着的。岁月静好,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问了杨子容两三次,他是否该回去了?他都好整以暇地回答「不急」。最后直到图书馆十点关门前,他才收拾起笔电,和钟月并肩走出图书馆大楼。
钟月一路陪杨子容走出校园。夜空中一轮明月,溶溶映着校园的草坪,一如那日在和平公园,两人同行的时刻。
「对了,下个週末我要到马来西亚出差一趟。」杨子容突然说。
「这么临时?」钟月一呆,「要去多久?」
「不久,一个星期而已。今年的亚太经贸峰会要在吉隆坡举办,报社规划了专题,希望先派人到当地做系列报导。」
钟月露出嚮往的神色,「外派听起来就好厉害啊,可以的话我还真想一起去。」
杨子容伸手摸摸她头顶,笑说:「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怕太想我对吧?」
「才离开一星期而已,谁想你了。」钟月狠狠在他肩头拍了一记。
「原来不会想我喔,」杨子容苦着脸,「那我还是去跟报社申请驻外好了。」
虽然明知他是说笑,钟月还是紧张了一瞬,嗔道:「你敢。」
杨子容开怀大笑,搂了搂她,「好啦,你迟早有这个机会的。你不是很想用你的笔改变财税体制吗?再不到半年就毕业了,到时记得来财经组面试。」
「我有没有能力进财经组,还不好说呢。」钟月犹疑说。
「放心,有我这个名师在一旁指点,一定没问题。这可是其他实习生没有的福利,你要好好珍惜。」
钟月笑了,又搥他一下。
走到了校门,她还是有点依依不捨;但转念一想,他们横竖无法这么频繁见面,便说:「那你一路上小心。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一定会的。」杨子容轻轻在她额角一吻,「送到这儿就行了。等我回来。」
「我会等你。」钟月呢喃着,露出了微笑。万般眷恋地道别后,便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转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回去。
走没几步就看见斜对角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衣袂飘飘,正是张齐。她吃了一惊,心想刚才和杨子容卿卿我我,该不会都被他目睹了吧。然而遇见了总不能装做没见,于是举高了手招呼:「学长──」
张齐却头也没回,恍如充耳未闻,逕自出了校门。
钟月一愣,夜晚的校门周遭没什么人,张齐距离她也不到五公尺,不应该没听见她的呼喊。她一阵发窘,不知他是否当真心不在焉而没听到,只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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