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误以为〈海棠醉〉是首欢乐的小曲,谁又知晓这只不过......」萧庄仁微微俯身,嘴角掛了一抹鬼魅:「是首艷曲。」
两人皆惊愕不已,见对方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知是真是假。
「萧公子别开玩笑了,若是不雅的曲子,你也不会教予各位弟子吧?」箐儿半信半疑。
萧庄仁没理会她,只朝祝九妹道:「让开。」
祝九妹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刚站了起来,便见他扬袖就坐。
音起,如绿蕙盈风十里来,千红随风飘,时而漫天冬雪伏地盖,一点艳梅香。
这一回的〈海棠醉〉与她们第一天所听到的截然不同,节奏音色略变,添了一份风韵,祝九妹二人都不敢置信亲身所听,似乎作曲者就是眼前这人。
萧庄仁的琴声彷如能使行者驻足,禽鸟俱静,一曲奏罢,二人也不知道是鼓掌,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显然她们的心情早就难藏于脸。
「好听吗?」萧庄仁饶有趣味地看着二人。
祝九妹想起这毕竟是首艷曲,脸色微沉道:「请公子自重。」
听她这么说,萧庄仁霎时大笑了几声,「到底是谁不自重了?」
二人开始不明他这话何解,还是祝九妹敏感,防备道:「弟子不明公子何意。」
「别压着嗓子了,只有傻的才没发现你们。」萧庄仁徒然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祝九妹与箐儿皆大惊,她们明明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你......」祝九妹一时难言。
难道对方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她们?
箐儿坦然地用回自己原本的声音,问:「公子如何得知我们身份?」
「秀眉、朱唇、柔腕、体香......论对女人的了解,恐怕连你们也不及本公子。」萧庄仁诡异一笑,配上这副俊美的容貌无疑就是个登徒浪子。
见他说话露骨,祝九妹不禁沉着脸道:「我们是真心来这里读书。」
「放心吧小姑娘,」萧庄仁见她一副焦急的模样,反而乐道:「我也没打算揭穿你们,这山里头什么都好,就是阴阳不衡。」
箐儿也觉得他这话过于轻浮,不满道:「我家小姐虽独行独断了点,毕竟出自名门,自有原则,还请公子话上放尊重。」
「哦?竟然还是位大家闺秀?那甚好,就让我再认真听听贵府小姐的琴声,若这一次让我满意了,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二人见萧庄仁脸上淡然一笑,似乎变回了「正常」,全没了今日那副让人胆颤心惊的脸孔。
「可以。」祝九妹点头应道。
「这次就弹些别的吧,你自己选。」
忽然见他如此宽容,二人仍是有点反应不及。祝九妹思索半刻,倒是想到一首好曲目,那是祝夫人在她儿时亲自教的〈圆月〉。此曲不徐不疾,音律圆滑跳脱,一曲却有镇定心神之效。
「此曲何名?」萧庄仁从未听过这曲,一时有点好奇。
祝九妹弹完以后似乎心情大好,道:「这是我娘亲的小作,取名为〈圆月〉,寓意圆碗圆桌赏圆月……」
下一句是「九妹不许变圆子」。
当年祝九妹八岁时有点发胖,虽然人人都说她可爱有福气,不过自己却很不高兴,所以当祝夫人教她这首曲子时,自己便强行给〈圆月〉添了一个意思。
至今想起这事还是忍俊不禁,自然没把下一句说出口。那时自己娘亲还笑着说她好文彩,现如今想起来一切都好遥远。
「不错。」萧庄仁点点头,「你们可以走了。」
祝九妹以为自己听错,一旁的箐儿生怕对方改变注意,连忙帮她收拾东西,拉着她离开了。
一路离开,身后再次响起曲声,依旧是那首街知巷闻的〈海棠醉〉。
「小姐,痛吗?」
箐儿心疼道,想到她从小就没受过这种苦,就恨不得自己替她挨了这些痛。
祝九妹这才想起自己的伤,连忙轻轻地朝自己十指吹气。
「都快痛死我啦......」
就在二人全神贯注地察看指头的伤时,前方忽然响起了一把声音:「祝兄。」
祝九妹抬头发现竟是梁山伯,身边还站着马文才。
「梁、梁兄?你们一直在等我?」她惊讶道,立刻把手藏在身后。
「你手受伤了?」梁山伯担忧问道。
「没事,就......就一点小伤。」
梁山伯以为对方在客气,便笑着拉出她藏着的手臂,「刚才我託马兄帮我准备了药,你搽了就......」
他低头一看却发现对方五指红肿,其中一指已经冒出血水,霎时住口,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手亦忘记松开。
一旁的马文才见了伤势也是不由蹙眉,心想那个萧庄仁还真够狠。
「祝公子这伤不轻呀,恐怕短期内也不能弹琴了。」
祝九妹红着脸趁机地把手抽回来,低头不语。
「祝兄此次莫要逞强,我随你回舍内敷药吧。」梁山伯罕有地露出严肃的神情。
箐儿一听自然是不满,不过想到自己也不懂如何敷药,还是忍着没作声,至于祝九妹则是低首点点头,未敢拒绝。
「那我也一同前去吧。」马文才不客气地笑道,随即跟在二人身后。
箐儿「唰」的一下瞪着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马文才则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忽然「咦」了声:「你脸上怎么黑了一块?」
须臾,箐儿才意识到对方说的话,那应该是昨晚她压着的毛笔沾到的墨。下意识伸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左颊却更早覆上一层温暖。
她怔了怔,看到马文才亦是一愣后,才见对方缓缓把手挪开。
「抱歉......」他吃吃笑道。
箐儿别开头来,不语,自个儿跟了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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