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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月盈立刻解释:“我用哥哥你的名义发誓,没有碰,也没有不尊重我。互动环节只是近距离看他们跳舞而已。”
    秦既明凉飕飕:“看他们跳什么舞?脱衣舞?”
    林月盈扯住他衣角,可怜地晃了晃:“哥哥,哥哥你的声音好可怕,让我感觉自己犯了好大好大的罪。”
    秦既明无声叹气。
    “付出金钱,去看对方本不该展露给陌生人的姓器官,”秦既明正色,“林月盈,我告诉你,你已经在犯罪边缘蠢蠢欲动了。”
    林月盈双手合十,祈求地望他:“拜托拜托,我发誓就这一次,我只是好奇嘛。”
    秦既明在妹妹的祈求下,稍稍让步:“毕竟是成人秀,你们两个女孩这样贸然进去也有些危险。就算必须要去,也应该提前报备。”
    话题又回到关键点。
    林月盈解释:“提前报备的话,你肯定不同意。”
    秦既明回答:“付钱去看裸,男,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同意你这金钱交易。”
    林月盈真诚:“没有金钱交易我也看不到啊,谁愿意免费给人看呀?难道你会给我看嘛?”
    话音刚落,秦既明屈起手指,重重敲了她两下额头。
    林月盈叫了一声,仰脸,看见秦既明沉静的脸。
    两人差了19公分,他看她时必须以这样微微俯视的角度,垂着眼,眉间痣也不甚明显,像菩萨俯视众生。
    “胡说八道什么,”秦既明说,“没大没小。”
    和他在一起时,林月盈的嘴巴总要快过脑子,她捂着额头,委屈又可怜:“我讲的都是实话嘛。”
    她抬手,还要秦既明看她的手:“你看看嘛,我这次给你带回来的信笺,才不是在英国随便买的呢,都是我一张一张挑出来的。那个纸还把我手指划破了呢……”
    秦既明移开视线,不看她的手。
    林月盈被秦既明和秦爷爷养得一身娇气,不要说手指破个口子了,小时候趴国槐树下玩,被大蚂蚁咬了手指,她也要哭着让哥哥呼呼,吹一吹。一吹吹到十八岁,平时有个小伤小碰,无论见不见血,也要他吹一吹。
    林月盈举起手,半是玩笑半是撒娇,一定要让秦既明看,没掌握好力度和方向,手指按在他温热的唇上,指尖触碰到他坚硬的牙齿。林月盈愣了一下,同时感觉到秦既明僵住。
    秦既明已经尝到她手指的味道。
    刚刚洗过生菜球,挂着未干的凉水,手指和血液是暖的,只有被碾碎的、蔬菜汁液气味,淡而干净,生机勃勃,是稚嫩的、被剥开、扣碎的生菜心。
    就像她掰开、将嫩生生的、尚未绽放的生菜雏芽塞进他口中。
    秦既明后退一步,在林月盈反应过来之前,绷紧脸,将她推出厨房。
    “别捣乱,”秦既明沉沉地说,不看她诧异的脸,如此就能快速将昨夜的记忆从脑海中清空,他单方面终止了谈话,言简意赅,“饭好了我叫你。”
    林月盈:“咦……”
    厨房门关了。
    直到老鸭汤炖好,秦既明才叫她吃饭。
    “夏吃公鸭,秋吃母鸭。”
    秋季干燥,易燥热波动。每年夏末秋初,秦既明都要炖母鸭汤来喝,加枸杞、菌菇、薏仁米,这也是林月盈最爱的一道菜。
    只是今晚注定不能美滋滋专注吃菜饮汤,秦既明在餐桌上告诫林月盈,下不为例,只纵容她最后一回。大错已成,虽不会在经济上惩戒她,但也有其他惩戒措施,从今日开始,每天晚饭后,都责罚她贴墙角站二十分钟,持续七天。
    偷懒是不可能的,秦既明就坐在客厅,一边看杂志,一边监督她。
    秦既明小时候接受的是秦爷爷教育,犯了错事打手心,挨打。女孩子不能这样教育,怕打坏了,只罚林月盈站。还得是大错,寻常小错,她撒撒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算大错。
    九点多了,林月盈才钻被窝,大被蒙头,她嘤嘤嘤向好友哭诉自己的委屈。江宝珠对此只评价“自作孽不可活”六个字。红红同情她,也劝林月盈想开一些,倘若是红红家人知道她去看了这种秀,绝不可能如秦既明般开明。
    林月盈让红红藏好秘密。
    不必担忧秦既明会泄密,几个小姐妹一致认定,他是一位可靠的成年男性,绝不会将这种事说给第二个人。
    罚站疲惫,费腰也费腿。林月盈睡了腰酸背痛的一夜,就连梦中也是腰酸背痛。
    夏末夜晚冷凉,梦里却是杏花满枝阳春日,同样被训,被扭着双手按住,窗外是童年的国槐树,枝条婆娑影,灼似火烧身,摩擦膝盖的老式纯棉床单,不安分扭动的桃被轻扇。梦里的熟悉感过于强烈,林月盈终于记起这场景是哪里,梦中她仓皇回头,在春日光潮中看清房间主人的脸。
    是秦既明。
    林月盈惊醒了。
    冷汗涔涔。
    现在是凌晨三点,夜正沉,梦正浓,她被自己那可怕又违背伦理的梦吓到头脑清醒。口干舌燥,翻身起床,她大脑乱糟糟,顾不上会不会吵醒秦既明,拖鞋也不穿,光脚去喝水。
    玻璃水壶空了。
    林月盈想起自己昨晚忘记倒水。
    她赤着脚走到客厅,月色光凉若水,静静一汪。卫生间有明亮的光和哗哗啦啦的水声,林月盈没走过去,她一手按着桌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多水,缓一缓,才不确定地问:“秦既明?”
    卫生间传来他的声音:“嗯。”
    林月盈端着杯子,慢慢靠近。
    秦既明竟然在手洗床单。
    只留给她一个侧面,不看她。
    林月盈转身去看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时间,现在的的确确是凌晨三点十六分。
    这么晚了。
    她不理解,劝:“这么晚了,你早点睡啊,明天再洗吧。”
    秦既明说好,也不抬头。
    大逆不道的梦令林月盈现下也不敢直视他,若是寻常,肯定会再关切多问几句;但梦里亵神画面仍在,林月盈说了声晚安,捧着杯子转身就走。
    好像迟一秒,梦里情景就会再现。
    林月盈将自己做如此怪梦的原因,慎重地归结于红红给她讲的那几个劲爆的真实历史骨科。
    “我不管嘛,我雷骨科,真假都不可以。”
    温泉酒店。
    去女更衣室的路上,林月盈胳膊上搭着泳衣,一手拿着电话,严肃地和红红聊天:“从现在开始,你这个骨科爱好者,禁止向林月盈小姐发射你的萌点——什么毒药公爵和他的妹妹,什么齐襄公杀掉鲁恒公只为霸占亲妹妹齐姜……统统不要讲,我很雷,大雷特雷。”
    手机彼端的红红惊诧:“你真的雷啊?怎么说起来条条是道、比我记得还清楚?”
    “没听过那句话吗?”林月盈严肃地说,“恨比爱长久,我,林月盈,是天底下最不能接受兄妹恋的人,没有之一。”
    仅仅隔了一层翠竹墙,石子路尽头,是男更衣室。
    宋一量刚和秦既明换好泳裤出来,就听见林月盈在义愤填膺地说最不能接受兄妹恋。
    竹子隔音效果约等于无,她话语之间,铿锵有力,要比她昨晚对秦既明发誓保证再不去看裸,男还要真诚。
    秦既明无声叹气。
    宋一量凝神听着,失笑摇头:“青春期的女孩就是多变,不久前还在餐桌上讲最喜欢大哥哥了,现在就已经变得最讨厌兄妹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瞬息万变啊。”
    秦既明不说话。
    宋一量想了想,又说:“不过,也可能是我们误会了,有代沟。就像林妹妹和江妹妹,喜欢大哥哥类型,并不是喜欢哥。就像我小侄女,每天念叨着’爹系男友’,也不是真的想找一个爹。”
    秦既明说:“可能吧。”
    “知道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宋一量说,“我还有几个感兴趣的问你,刚才你妹妹说的齐什么什么,是什么?历史人物?我记得你高中时历史成绩挺好。”
    秦既明说:“历史成绩好也没用,高中历史不考兄妹乱,伦。”
    宋一量:“……”
    秦既明摇摇头,又耐心解释。
    这是一桩历史上颇出名的背,德情,事。
    春秋战国时期,齐襄公和亲胞妹齐姜暗生私情,父亲察觉此事,将齐姜嫁给鲁恒公。
    后来,齐襄公求取周天子之妹,要求齐姜为自己主持婚礼。齐姜和鲁恒公返回齐国,而在齐国境内,齐襄公为能独占齐姜,命人暗杀了鲁恒公。
    春秋时期,礼乐崩坏,亲兄妹相,媾,也只是诸多违背人伦之事中的一桩。
    宋一量下评价:“好一桩凄美扭曲的旷世绝恋啊。”
    秦既明说:“只有没有妹妹的人才会觉得它凄美,有妹妹的只会感到扭曲。”
    宋一量说:“你也没有妹妹啊,林妹妹又不是你亲妹妹。”
    “我看着她长大,”秦既明说,“和亲妹妹有什么区别。”
    宋一量看他,笑:“你也厌恶兄妹恋?”
    秦既明说:“乱,伦的事,谁会喜欢。”
    宋一量不赞同,他说:“别这么早下结论,既明。科学研究表明,有血缘关系、却没有在一起长大的兄妹,青春期里更容易对对方产生致命的性吸引力——”
    “好了,一量,”秦既明叹息,“不要讲这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
    宋一量说:“一点有趣的情感小知识。”
    秦既明说:“你这么多心得,改天不如去开情感咨询室。”
    “情感咨询室就算了,”宋一量耸肩,他说,“开一个红娘介绍所还差不多。”
    秦既明听出他话中有话,停下脚步。
    宋一量说:“就上次吃饭时提到的我弟弟,那个留学归来的弟弟,宋观识。”
    秦既明听他讲。
    “人在土澳长大,特别阳光开朗,没交过女友,不乱搞男女关系,也算知根知底,我用人格保证,他是个不错的人,”宋一量咳一声,压低声音,“上次在朋友圈里看了林妹妹的照片,他魂不守舍了好几天,天天追着我问东问西,你看这……”
    风剪细细竹。
    隔壁不远处,敏锐的听力能让秦既明听清林月盈和朋友江宝珠的嬉笑打闹声,隔得远了些,不太清晰,影影绰绰的像一个旖丽的梦。掰开主动喂到他唇边,可怜巴巴求呼一呼,舔一舔。水中花并不会一触即碎,梦里月也不如现今遥远。
    夏末余热尚在,好像不甘心就此将悉心照顾的植物拱手让予秋天。
    烈日炎炎,人间有人间的伦理,四季也有四季的伦常。循规守矩,按部就班,偶尔的邪念只是人性底层的恶。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
    恨比爱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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