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间似乎恨不满意他的迟缓。
可话未道尽,便被吞音喉间。
只因裴时行故态复萌,又垂首舔咬上她的肩膀。
五晕罗银红抹胸因她的抽气而颤颤绷紧,自外头蝉翼般的窄袖衫里半隐若见。
她终于忍不住恼怒。
余光瞥见裴时行的手,又不是很敢造次。
面上欲怒而不敢怒。
自敞轩边的雕花窗里半窥而去,花光柳色眩人眼处,书案上的女子轻轻翘起莲足,半套在足上的绣鞋啪嗒一声落了地,却无人在意。
她面前宽肩窄背的高大男人完全将女子的身形遮蔽,只能窥见她终究忍不住探出雪白藕臂,搂低那男人脖颈,甚至轻轻摩挲他的后颈,仿佛意在安抚。
男人也的确顺从地为她俯首称臣。
却在下一刻,一男一女,两人先后发出低低的痛呼。
仿佛被对方咬下一块皮肉。
塘中芙蓉方才在急潮春雨中被打的欹斜无定,异常辛苦。此刻天光雨霁,在清爽旦风中抖落一身甘露,终是风平浪静。
听雪昨夜被雨声缠扰,夜阑方得片刻安眠,此刻稍稍起迟。却见殿下正在金枝鎏银盆里打了桂花胰子,一遍复一遍地净手。
那身新换的榴红罗裙也皱作一团,被扔在殿角的地毯上。
她启口欲问,却被听云掐了个激灵。
头脑昏然的小丫头终于望出殿下的心情不佳,识趣地闭口,揉着腰走开了。
自那夜后,裴时行便收拾行装住到了衙署中。
听雪后知后觉,是裴氏子惹了殿下生气,这便轻易地被逐出家门了。
就该如此,她心中忍不住更爱殿下些!
可听云却觉两位主子是在互相置气,可这对生来尊贵的男女一个骨气硬过一个,高高扬起脖颈,谁也不肯向谁低头。
她暗暗焦急,可望着殿下惬意如往日的模样,又不敢出言。
这般内情乃是到了两日之后,辛盈袖来府上请脉方才得以一探究竟。
长公主素日身骨极佳,如今怀相也好,辛盈袖并无忧虑,亦无多少话语须得嘱咐。
却是长公主先开口问她要了消淤化痕的药膏。
“殿下恕罪,臣今日思虑不周,身上并未置此物。殿下如今用药需多加小心,容臣下晌回署中为殿下亲自配制。”
她一双清眸忽闪,乍然望见长公主耳骨红痕。
复又不着痕迹将目光下移至她点染了嫣红口脂的唇边。
依稀可见细小伤口。
及至成年方自朴俗乡野入得繁华上京的辛医正心头暗嘶一声,啧叹不已。
连忙垂眼,不敢再看。
只她思及崔恪,又忍不住在心头腹诽:
是否如他们这般外表清隽冷情的男子,实则背地里都是如此放浪?
同一时刻,元承绎已同裴时行闭殿议事两个多时辰,此刻正事谈罢,瞩目于这位近臣兼妹婿唇上的伤口,笑意难忍。
皇帝故意询言:“含光这是怎的了,怎在唇间破了这么大一块皮,啧。”
言间似乎憾极这位谪仙郎君形貌有损,成了块微瑕白璧。
虽这口子方才结痂,可裴时行近两日已被众同僚或直或曲地询问过数遍。
是以此刻,他眉目不动,口中熟练地说出早已讲过千百遍的托辞:“谢陛下关怀。不过是前日夜雨,臣骑马时不慎被道旁枝叶划了面。”
“哦,竟是如此。那这枝叶可真是跋扈刁蛮。”
可见皇帝其人并无丝毫心照不宣的美德,此刻硬要点出。
但长身玉立的裴时行却有了思量。
他唇上痛意隐隐,心中念及家中的“跋扈”明珠,终于拱手陈言。
“陛下,臣心有一事,为此困扰多时,心怀俱乱,愿同陛下商议。”
作者有话说:
《礼记·表记》: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漂粟手牍》:娥皇夜寝,梦升于天。无日而明,光芒射目。
《狼来了》:有个放羊娃叫狸狸,她经常骗裴时行,后来她被狼吃了(bushi)
请大家放心,裴时行用的是自己的手
第24章 上章不错
“哦?”
元承绎龙骧虎目, 一双精光内蕴的眼定定望住面前萧肃清举的如玉郎君。
眉眼仍是冷淡的,微抿的红唇间却破了一块皮。
好似是谪仙自甘堕落陷红尘,疏狂放纵的罪证。
皇帝意味深长道:“含光颖悟多谋, 竟也有困扰一日,是何事?”
他近日听得不少这位驸马爷的轶闻。
裴时行在上京一向声名藉甚, 被传名于茶寮酒肆, 亦是香闺绣阁中最盛名的心上人。
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大的事体。
可若如此次一般,传到了皇帝的龙耳朵里,便是头一遭了。
首先说的是,晋阳长公主与裴御史夫妇不和,裴时行自前日天未明时便愤而离府, 更就此在衙署居住。
虽以这二人的情状看来, 元承绎更倾向于认定,是裴时行单方面被妹妹逐出家门。
再便是素来丰神俨然的裴御史那点暧昧的伤痕。
再兼今日, 裴时行于御沟桥外候放时, 反常地对着崔恪刻薄讽言。
彼时正是百官戊夜趋朝,于殿庭等候大朝入觐之际, 这二位的小风波倒是引来周围不少官员侧目。
可裴御史如此罕然一怒的起因, 居然是因崔少卿于金泥蹀躞上佩了他家夫人亲手绣的荷包。
崔恪彼时身在大理寺的队伍里, 四围俱是同僚, 寺中众人都是知晓裴驸马俸禄一事的内情的。
此刻相互挤挤眼, 目光来回游移于崔裴二人之间。
二位俱是成了婚的男子,一个神采奕然,连身上的绯红官服似都比旁人板正些。
一个却是被逐出家门, 夜间亦只能容膝于公署硬卧之中。
再望一望裴御史唇上伤口,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场大庆宫门外的风波自然传到了元承绎耳朵里。
可他此刻望着妹婿唇上破痕, 倒的确有些不明白。
“是因你同晋阳闹了矛盾?”
大约是八九不离十。
皇帝叹声:“你瞧瞧你, 晋阳都未曾到朕面前哭诉,可见这并非什么大事,等她过两天消了气便是。”
裴时行沉默,他自然知长公主为何不入宫求旨。
只因她唇上也被他咬了个破痕,眼下却是不好示人。
若他当真老实等下去,过两天等来的约莫不是她的消气。
而是一封和离书。
裴时行回忆起彼时情状。
她雪脯颤颤抽气,只因他一意舔咬在她香肩上,再兼揉弄。
裴时行彼时神魂俱为她一人而动,她明明怕他亦手触她,却忽又探手抚在他后颈。
甚至轻轻摩挲,仿佛意在安抚。
他满心怜宠地为她俯下首。
可下一刻,她大力勾下他的脖颈,趁势仰面凑到他唇上,狠狠咬下一口。
他正在紧要关头,已无甚神智可言,竟也重重回击,在她娇艳红唇上留了血口。
直到云收雨歇,方才凶兽般肆虐的理智全部回笼。
裴时行垂眸望着元承晚满眼泪光,眼尾湿红迷蒙。
仿佛经了一场春雨。
他也一样。
约莫是疼的。
“臣的确同殿下起了争执,”裴时行定下心神,继续道:“眼下亦不知如何是好。”
天际将泛鱼肚白时,他将她抱回主殿。
她方才一直试图躲避他沾染污秽的手,可裴时行先是污了她的丝帕,而后更是恶意地在她的榴红罗裙上擦拭双手。
长公主心如死灰。
即便后来被他以斗篷裹抱在怀里,一路走回曲曲廊檐,绕过洞门,拂开珠帘,将她安置在榻上。
她都肢体僵硬,殊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