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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太后却抓住了他的胳膊,被萧复不着痕迹地抽了出来,她见状表情微微凝住,也没有碰他了,双手攥紧道:“萧复,章太医说,此蛊全天下恐怕只有你师父蛊王能解,可他行踪不定,现在只有你能找到蛊王了。”
    “太后你既知晓,我师父向来行踪不定,隐居江湖,我被遣到关内这么七年,没有皇命不得回来,这么多年不曾回过云南,我怎知他在何处?又为何来问我?”他这双含笑的眼睛,也彻底冰冷了下来。
    “萧复……”萧太后转过头去看,看见曹公公,陈家兄弟都不在了,又抬头看了萧复一眼,膝盖始终还是弯不下去,咬着嘴唇道:“算长姐求你!当年之事,是皇帝他对不住你,现在他有难,只有你能救了!皇子还小,无法继承皇位,若此时皇帝再倒下去,边关、藩王、亲王,都会蠢蠢欲动,这天下苍生,黎明百姓该怎么办!长姐求你了!难道,难道你真要我跪下么?”
    “长姐今日就算是跪下,给我磕头,我也找不到我师父。”萧复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声音冷冰冰的,“太后为何不去揪出下蛊之人?让下蛊人来解蛊,不比找我快么?”
    “可宫里已经查了三遍,抓了几个太监,都畏罪自杀了!下蛊之人实在狡猾!”
    “太后可知晓我进金陵之前,遭到刺杀一事?何人能出动上百死士,又为何拦下我,不让我进京?”
    “知道,”萧太后语气停了下来,“你是说……”
    萧复颔首。
    萧太后:“刺杀你之人,很可能就是给皇帝下蛊之人!”她语气激动了起来,“弟弟,是何人刺杀你!”
    萧复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忽地笑了一下:“不知,因为所有人都被我杀了。”
    萧太后怔忪地盯着他,后退了半步。
    半晌,脸上露出匪夷所思之色。
    “你早知他是中了蛊,也是早知,谋划刺杀你的人,就是给皇帝下蛊之人!那人是怕你回宫施救,也怕宫中生变被你知晓,你调来云南王府的军队……”
    可萧复偏偏杀光了那些死士,根本无从追查。
    他是有意置皇帝于死地的!
    面对她隐含的指控,萧复不置可否,语调淡淡:“太后还请回宫吧,这行止观,你本就不该来。这观里住着的那位,怕是此生都不会想见你。”
    萧太后沉默。
    萧复沉声:“我给长姐提个醒,能召来这么多死士到金陵的人,和京中势力脱不开关系。”
    萧太后脑海里出现了好几个人选,太子年幼,倘若皇帝驾崩,那剩下几位亲王,都有可能成为新皇。
    她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泫然道:“我不知道皇帝的蛊毒还能坚持多久,若是……那一天来了,长姐恳求你,太子还小,太子是你的侄孙,他是无辜的。”
    “太后请回吧。”
    萧太后回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他整张脸都陷在冷冰冰的阴影里,萧复是她弟弟,虽然并非胞弟,可却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他一身江湖气,却又和昌国公一样,正直无邪,心慈好善。
    若非当年她被打入冷宫,她的皇儿也即将被暗中处死,萧太后不得不恳求父亲,父亲借用了云南王的势力,萧复又怎会来参与党争。
    萧太后知道不能怪萧复绝情,这七年皇帝始终忌惮他,派人多次去害萧复,若非萧复命大,身边有高手保护和大夫医治,怕是早就命丧塞北了。
    听说萧复的亲信就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曹公公搀扶着萧太后:“主子,这就回宫了么?”
    一会儿工夫,萧太后的身材仿佛瘦小了许多,低声说:“曹公公,扶哀家去拜拜观音,拜完回宫。”
    她离开后,萧复伸手去接顺着屋檐落下的雨珠,雨已经停了,残留的水滴在手心里滚了几圈,他垂下手,水珠也跟着滚落。
    萧复回过身,进了屋子,炭将寝室烧得正热,他撩开床榻帘幔,便发现林子葵蒙在他的被窝里,两只手捏在头顶被角上,看不见脸。
    萧复顿了一会儿,慢慢掰开他的手指,掀起衾被。
    林子葵眼睛紧紧闭着,长睫乖巧垂下,一动也不动。
    他伸手想喊林子葵,手指碰到他白里透红带着醺意的脸颊,微微烫手,林子葵仍无反应,气息均匀绵长,嘴唇嫣红,萧复方知,林郎已经睡着了。
    第12章 行止观(12)
    林子葵睡着前,心里想的还是,自己身上有雨水,把二姑娘的床榻弄脏了如何是好……
    可他又不敢出声,怕被二姑娘的长姐发现了,将他揍一顿,脑中盘着如何解释,大脑却浆糊般,想不透彻,于是就这样闷头躲着,躲着躲着,就困倦地眯过去了。
    萧复自然不会吵他,只垂首注视着他,刚刚被萧太后惹得那点不爽,也顷刻间散了一半。
    真是奇怪。
    约莫是林子葵脾气好,萧复的脾气也跟着好了那么丁点。他没什么洁癖,不在意林子葵睡在自己的床上,等他起了再换洗便是。
    萧复垂首专注地看了他好长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将他的木簪摘下,林子葵一头的墨发散开,皮肤颜色红得润泽。他的睡颜很安静,不像陈家兄弟会打鼾,兴许是在外面受了些风寒,鼻子堵了,林子葵红润的嘴唇微微翕张着呼吸,节奏均匀,一呼一吸间,好像跟自己的心跳同步了般。
    “侯爷。”背后,传来金樽喊他的声音。
    “嘘。”萧侯爷将帐子放下来,“喊主子,你忘了?”
    “主子,”金樽听话地改了称呼,站在门口,“书生,睡觉了?”
    “嗯,你找他有事?”萧复起身,朝外走去。
    “没有,就是,问问他,还有没有这个。”
    “什么?”
    金樽从腰带里掏出一颗糖:“没有吃过的。”
    萧复接过去闻了闻,糖的味道太淡了,他根本闻不出来是什么味儿:“这是什么糖,林子葵给你的?”
    “他给武哥,武哥给我的。”
    “哎,他怎么不给我?”萧复把糖纸剥开,金樽眼睛睁大:“侯爷……”
    然而萧复根本不管孩子只剩最后一颗了,他已然将梨膏糖塞进嘴里,大步出去,喊:“元武,元武!”
    “主子,属下在。”
    萧侯爷手里捏着糖纸:“林子葵给你的贿赂,你怎么不跟我说?”
    “这……”元武看了一眼,嘴角一抽,“也叫贿赂么?”
    “当然了,他给你什么,你都交给我。你又不是他未过门的娘子,凭什么收他的东西?”萧复虽然尝不出味道来,但能感觉到糖慢慢在口中融化,有些沙沙绵绵的口感。
    “……是。”
    萧侯爷又说:“你去洗心堂,跟他那书童说一声,人在我这儿,省得书童下山去了。然后呢,把林子葵的书都搬过来。”
    “搬过来?”元武吃惊。
    侯爷是要做什么?
    “听他念书。”
    “属下明白了。”
    他家侯爷一听书就会睡着,原来是让林举人来催眠的。
    萧复不是乘人之危的人,林子葵睡在他的床上吧,他充其量就去看一眼,出来一会儿,又回去看一眼,又出去、又回来。
    就好像屋里藏着个爱不释手的宝物。
    约莫是申时那会儿,林子葵睡得沉了,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
    萧复撩起一点帐子,看见他抱着自己的被子,红着脸用鼻尖拱着去嗅。萧复想也知道,多半是这香气入梦,做了什么春梦吧!
    所以萧复心情很好地埋下头附耳一听。
    “子曰……”
    萧复:“?”
    “其生也……死也哀……”
    萧复眉端一拧:“睡我床上,背论语?”
    这书生竟然做梦都在背书。
    萧复忍了忍,没忍住,伸手轻轻去捏他的嘴,上下给他阖上:“不许背了。”
    大概是呼吸不畅,林子葵睡梦间抬手去拨,萧复想也没想就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碰。
    林子葵梦里唔了两声,手被他攥着,并未挣扎。
    萧复盯着他瞧了会儿,看他没有醒来的迹象,就去研究书生的手了。
    搭在自己手心里的,是舞文弄墨的一只手,出乎意料的软和,这股柔软,一直沿着手,蔓延到了萧复的心头,他心情变得极好,挠挠林子葵的手心。
    “这么乖啊,都不动弹的。”
    随即林子葵把手抽走了,侧躺着背过身去,将手揣在怀里。
    萧复趴过去看他:“醒了?”
    没声儿。
    人还在睡呢,估摸是被他给挠痒了。
    昏昏沉沉间,林子葵睡到了晚上快戌时,睁眼时,尚且以为在自己的床上,周围一片漆黑,林子葵摸索着坐起身,喊:“墨柳……”
    床榻上有股馥郁的香气,应当是西域的香料调制而成的,夹杂道观的檀香,这样的气味,让他脑海里一瞬浮现出萧复的红衣来。
    “不对,这里是……”
    还没等他醒神,帘幔被一只手撩开了,屋里很暗,只点了一盏烛火,萧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中衣,眸光柔和地看着他:“林郎醒啦。”
    “二、二姑娘?!你怎么会……”林子葵突然惊醒,也突地想起来了,下午发生了什么。
    萧复故意失落地道:“林郎忘了,自己醉酒后,对我做了什么么?”
    林子葵:“……”
    林子葵:“我真的……我难道真的。”他低头审视自己的衣着,腰带散开,有些凌乱,发冠也散了。
    “二姑娘……”他艰难地咽了下唾沫,眉眼间俱是惊惶,“我可是,对你做了,不、不端正的事?”
    “林郎你,”萧复嘴角翘起来,“抱着我不撒手,抓着我的手摸来摸去,说我身上真好闻。”
    林子葵:“…………”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真的那样做了?
    他呆滞了好一会儿。
    萧复倾身,眼眸里有流光在闪烁:“你不记得了么?你还会把下巴放我手里。”
    林子葵隐约有点印象,表情更呆滞了。
    “二姑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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