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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柳搓了搓胳膊,突然发现一件事:“咦,新娘子脸上怎么有胡茬啊。”
    萧复赶路没睡觉,风尘仆仆地来,当然没空打理脸。
    薛相看得胡子都气歪了,指着萧复:“萧照凌,你给我过来!给我过来!”
    换做平常,萧复肯定不耐烦让他滚了。
    林子葵在面前,他可不敢。
    “相爷喊我过来做什么?”
    “有话跟你说!”薛相忍了又忍,没忍住一手逮住他的耳朵,“给我进屋!”
    金樽看见侯爷被揪耳朵,站起来,慢慢又坐回去了。
    侯爷被欺负,但动手的是薛老先生。
    他纠结了下。想想算了,不替侯爷出头了。
    萧复皱眉,倒也没有反抗,余光瞥见林子葵追上来喊:“老师……”
    薛相对林子葵说:“他皮糙肉厚,你别心疼。”
    萧复:“我身娇体弱,相爷可别欺负我了。”
    薛相:“…………”
    薛相冷哼一声,把林子葵关在了门外,屋内只剩下他和萧照凌两个人,萧照凌原本的表情,就撤了下来,扭开头去,将弄乱的发丝整理了下,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模样:“相爷这是干什么,您来林子葵家里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要不来,能知道你做的好事吗?”
    “既然知道是好事,就不要来拆我姻缘了。”
    “我拆你姻缘?”薛相气炸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拆你姻缘啊,我要拆了,你不杀了我?”
    萧复“嗯”了一声,一缕光线落在他的耳朵、侧脸上,睫毛和眼窝得阴影投下来显得极为深沉:“相爷知晓便好,我素来动手不动口。就算我尊敬您,您也不能破坏我和子葵的感情。正好,您既然来了,那便做个证婚人,其他的事,和您就没关系了。”
    “萧照凌,老夫不管你现在多能干了,也不管你跟他……你俩,两个男的,怎么回事!你待林子葵,若有半分不真,老夫就……”他手指着萧复,微微发颤,“老夫就要找昌国公,找云南王,好好地聊一聊。”
    “我怎会待他不真,把你的叆叇戴好了,擦亮了。”萧复扫过他的眼睛,声音波澜不惊:“我做到这一步,大道如青天,正是为他的青云路,他的赤子心。”
    “你……”薛相自知算有些了解萧复的,知他乖张,知他疯癫,知他随性,知他字丑,却不知还有这样一面。
    萧复语气一换,笑道:“当我和子葵的主婚人,薛老,可好?”
    薛老:“……”
    “算了算了,这事就这样吧,反正我的话没有用,你是摄政王,老夫就是个退位的老宰相,你要做什么,我还能拦得住?但有句话你听好,怀甫是好孩子,他又是个孤儿,既如此,老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是对他……”
    话音未落,萧复就爽快地喊了:“好的爹。”
    薛相瞠目语塞。
    “你、你还是别了,叫我老师算了!”
    “好的老师,”萧复一字一句地说,“子葵给我酿的酒,您可不许喝。”都是他的。
    薛相:“…………”
    林子葵不知道两人在里头说了些什么,他没有听墙角的陋习,只有墨柳蹲在地上,正要偷听,就被金樽抓走了。
    墨柳喊道:“你让我听一下会死啊!”
    金樽板着脸摇头:“不能听。”
    屋内,薛相和他说完后,便看见萧复自己伸手,在他自个儿的耳朵上拼命揉搓,把那只原本只是有一些粉红的耳尖,捏到滴血的红。
    薛相看得困惑,不知他要做什么,便瞧见萧复推门而出,语气欢喜里隐含三分委屈:“林郎,林郎,我求了老师许久,老师可算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当真?”林子葵眉开眼笑,“学生谢老师成全!”
    他对薛相深深弯腰一拜,薛相无奈地点头。
    林子葵眼睛不好使,萧复便故意凑他面前了,还侧头对着他,林子葵方才看见他的耳朵颜色,神色愣住:“你的耳朵,这……”
    这是让老师给揪的?
    萧复没说话,只是注视着他。
    想来是了。
    林子葵不能说老师的不是,更不能怪,只是一下感到心疼:“照凌,你疼不疼?”
    萧复摇头,说不疼,随即也不管周围人怎么看,一把就攥着林子葵的手心,将他拉进房间里去了:“子葵,这是你的寝室?我们的婚房么?”
    “是……”他点头,赶紧说,“还没布置妥当呢!你先别看。”
    “我不看。”萧复收回视线,只注意到里头窗上贴了红喜字,屋里光线暗淡,空气里浮着微尘。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疼,薛相觉得我配不上你,发脾气了。”萧复微微蹲身,偏着脑袋把通红的耳朵露给他,柔声说,“你给我吹吹吧。”
    屋里四下没人,林子葵虽然不好意思,嘴唇抿得紧了,但也照做了,吸饱一口气凑上去:“呼、呼……”
    作者有话说:
    薛相:老夫麻了
    第44章 金陵(21)
    林子葵这么给他吹了一会儿, 萧复维持那个半蹲微微弯腰的姿态,呼吸急促了点。
    其实他已经两日半没有睡觉,可这一下突然又睡不着了。
    林子葵从来没被揪过耳朵, 想他应该是疼,可估计没那么疼, 就伸手给他揉揉。
    这一揉差点让萧复没了,呼吸屏住,微微侧头去看着他。
    林子葵还在说话:“老师为何那么自然就揪你耳朵了,你是不是以前经常被他揪?”
    “是啊……”萧复目不转睛盯着他, 眼睛颜色变深了。
    林子葵也垂眸下来,依旧是眼眸清亮澄澈有点腼腆:“以前在学堂,我有同窗经常被夫子揪耳朵,打手心,因为他们学得不好, 背不了诗经,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
    “嗯, 所以我一气之下,不肯学了。”萧复看见他的肩膀就在眼前, 干脆直接把下巴搁上去,伸出双臂拥过去。
    林子葵眼睛睁大, 双手无处安放地凝在半空中, 脑袋偏一些, 腾出位置让他靠得舒服点:“我听老师说, 他觉得教不了你,就把你赶走了。”
    “他说了我多少坏话这是?”萧复闭上眼, 想就着这个姿势在他身上睡觉了。稍微把身体重量压下去, 他沉, 沉得让林子葵喘不过气,但不觉得难受,只感觉心跳得太快了。
    “就说了一点点,总是欲言又止。所以……我只晓得你喜欢倒挂在树上吹竹叶,不好好练字,拿字帖来折纸,你折纸也折得不好看,吹得也难听。”在林子葵这里,这不算坏话,萧照凌反而在他心里越发可爱了。
    萧复声音渐渐懒了下去,含着笑意道:“这还不够多啊,你听完这么多坏话,还肯喜欢我?”
    林子葵用只可耳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你说大声点,说你喜欢我,你想我。”
    林子葵耳根红着,慢慢道:“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萧复叹口气,脸埋着在他脖颈蹭了蹭,胡茬一蹭上去,林子葵就僵了一下,听他倦怠的嗓音说:“读书人啊,我骑了两天半的马过来的,你还念诗给我听,你抱我去床上呢?”
    “啊?……哦。”林子葵照做,虽然是婚房,但提前给新娘子睡也没什么,他把萧复扶着到了红喜被的床上,萧复飞快地把鞋蹬掉了,拉着林子葵的手不让他走。
    “林郎。”
    林子葵坐在床边,替他盖了被子:“我在。”
    “你换了我的心,就知道了。知道我多么多么的喜欢你,”萧复盖着喜被,闭着双眸低声说,“送的嫁妆还在后头,对了,明日是你生辰,我记着的,怕来晚了,不能给你庆生,你要怪我了。”
    林子葵听了一会儿,才出声:“我怪你,怪你为了个生辰快马加鞭不睡觉,半路若是出事怎么办?日后生辰还有那么多。”
    “我知林郎体贴我,心疼我。你十八岁的生辰我要陪你,十九也是,二十也是,到七十八十了,也要一起。”萧复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捂着,慢慢睡了,林子葵坐在原地,低头看着风尘仆仆的照凌,他心肠柔软,面对萧照凌时,尤其更甚。连他脸上忘刮的脏胡茬子,都觉得好像不那么碍眼了。
    但还是有点。
    林子葵不能去想这件事。
    翌日晨萧复起,林子葵不在婚房,萧复推开门一瞧,果真是在厢房里,和书童睡一块儿呢。
    因为热,主仆俩各睡各的背对背,但萧复还是看不下去,把墨柳从被窝里抓起来。
    “萧、萧姑娘?”他惊醒。
    萧复:“墨柳,你这么矮这么瘦小怎么能保护你家公子呢?去,让金樽陪你练练武。”
    “啊?我不练武啊我是书童。”
    “不行,你要练。”
    “不,我不,哦对,我家公子生辰,我要给他煮长寿面的!”
    “好,你去煮面。”只要不在床上就行。
    昨夜下了一场春雨,桃花打散了小院,萧复找了把扫帚去扫花,薛相隔着窗户看见他在鸟鸣声里干活,把叆叇摘下来擦了擦,重新戴上了。
    ——千真万确,被昌国公送来自己这里改造不成功的萧复,在林子葵这里扫地浇花擦桌子。
    林子葵起了,萧复去给他打水洗漱。
    萧复说想走一走凤台县,林子葵在吃长寿面,应了,但是道:“你是新娘子,你穿着男装,要不……”
    林子葵想让他戴个幂篱遮一下的,他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议论照凌。
    萧复点头打断:“好我去换裙子。”
    薛相摘下叆叇擦了擦,再次戴回去。
    萧复穿好了裙子,但头发还是一个束起的发冠,林子葵仰头看见了,萧复说:“金樽他们不会盘发髻,我也不会。”
    “我会一些,我来吧。”林子葵让他坐着,进屋拿了之前买的发钗和梳子出来,给他轻轻地梳头,盘发,他头发顺滑墨黑,在手里滑来滑去。
    萧复很稀奇,微微仰头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个的?”
    林子葵伸手一点,把他脑袋压下去:“你低点头,我小的时候,经常看我爹给我娘梳头,看一遍两遍,也就会了。”
    林家算不得穷苦人家,不过养不起丫鬟仆人,所有事都是爹娘亲力亲为的。林子葵前些年情窦初开,想起那位肖家二姑娘,经常会想日后自己念书,二姑娘在一旁织衣的画面。
    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萧照凌哪里会织衣。
    他看起来能一脚把纺织车踢个稀巴烂。
    萧复又仰起头:“我看上面有山,我们去山上踏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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