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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巴儿做什么水晶糕供奉到佛前,再巴巴儿打发马车运出城,且不说中间耗费多少车马,等水晶糕散给众人都什么时候了?早不新鲜啦!
    而且做完这一切,那些信众也只会记青龙寺的好,慷他人之慨,师家好味算什么?师雁行又算什么?
    她就是个商人,无利不起早,这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糊弄鬼呢!
    智空方丈一时语塞,竟无话可说。
    他自恃有身份,对方又非寻常商户,自然不敢强占便宜,只好含糊道:“檀越有这份善心,自然是好的。”
    话说到这份儿上,师雁行就知道没得谈了。
    对方自然不敢强要东西,而她也不可能凭借身份强买强卖。
    就这么着吧。
    思及此处,师雁行站起身来,向智空方丈行了一礼,“多谢方丈指点,我悟了,以后逢年过节必然施粥舍药,行善积德。”
    智空方丈:“……”
    他维持着高人的姿态,眼睁睁看着柴擒虎跟着往外走,走了两步,忽然又调转回来,不禁心头一喜。
    他才要开口,却见柴擒虎竟抓了一把山核桃!
    柴擒虎朝智空方丈抬了抬手,“这核桃正经不错,带几颗给我娘尝尝。”
    说完,溜达达走了。
    智空方丈:“……”
    你怎么这么抠啊!
    分明青龙寺大门内西院就有卖的,你就不会花钱买吗?!
    出了门,外头候着的胡三娘子和阿发迎上来,“大人掌柜的,这就走么?”
    师雁行用力吐了口气,原地转身,深深地望了智空方丈所在的屋子一眼,磨了磨后槽牙。
    你怎么这么抠啊!
    一个水晶糕才多少钱?
    你们青龙寺家大业大,基础产业还不用纳税,就缺这点儿?
    去跟长辈们汇合时,柴擒虎特意带着师雁行他们绕了路,从另一侧下了山。
    前方一览无余的皆是广袤农田,春光灿烂,贵人们忙着出城踏青游晚玩,农人们却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
    柴擒虎放慢马速,用马鞭指着田野道:“从这里一直到那座山,都是青龙寺名下田产,这几年京畿一带风调雨顺,亩产稳定,百斤有余……”
    自古以来,宗教产业都是非常棘手的一块,前朝寺庙、道观名下所有产业皆无需纳税,导致真假信众激增,诸多庙宇道观借机扩张,侵占农田,以至严重影响赋税,令国库空虚。
    大禄建国之后,因统治者不信教,对此进行了一系列的收缩政策。
    庆贞帝登基后更精打细算,对此限制到达巅峰。
    如今朝廷严格控制度牒发放,所有出家人名下所得田产数量只取当地平均数,超过的就要花钱买,并且年年纳税。
    另外,各处寺庙、道观内因贩卖符咒、素斋等产生的收入,都照经商收税,只略轻一些,并不像以前那样完全免除。
    师雁行勒住缰绳,手搭凉棚看了一回,第一次真心赞美庆贞帝,“陛下当真是难得务实的明君。”
    长生不老的诱惑何其之大,但庆贞帝却能当众说出“谁人不死,朕有何惧”的话,几次三番拒绝各处献丹药,并严格约束宗教,实在难能可贵。
    柴擒虎点头,“自然。”
    又看着田间摇曳的麦浪叹道:“即便如此,这些地方也多有信众添加香火,他们的日子并不难过。”
    世间自然有真心修行的贤者大能,他们六根清净,斩断红尘,远遁避世,非乱世不出,非济世不出,又怎么会太平年间热热闹闹跑到京城来赚香火!
    这些人可谓只进不出,日子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过得多,根本不缺钱!
    师雁行斜眼瞅着柴擒虎,“你今儿怕不单纯是陪娘来的吧?”
    柴擒虎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师雁行啧了声,没有追问。
    要是真的,那可就热闹了。
    说老实话,当今还真够能折腾的,前不久才铲除张党,抄家的抄家,砍头的砍头,连官员带商户,前后端了足足几十窝,听说抄出来的银子比现在国库里的都多,户部和大理寺上下一干官员没日没夜熬了大半个月才清算完毕,痛并快乐。
    反正朝廷着实富裕了。
    怎么,这会儿又想动手了?
    前头路宽了些,柴擒虎打马上前,与师雁行并肩而行,低声道:“前儿陛下欢喜得不得了,奈何家大业大,去处也多。之前兵部和户部一直哭穷,这回有了钱,还没捂热乎的,就都发下去了……”
    还有边关也要多养马、造战船,又要练兵排阵,一笔笔都是银子。
    庆贞帝穷怕了,眼见着花钱如流水,就又犯了“穷病”,开始四处寻摸倒霉蛋了。
    师雁行失笑,“这不就跟养蛊一样吗?”
    先盯上了,哪怕明知你可能犯错,也只是旁敲侧击而不直接提醒,等你一点点做大,超过底线,一口气端掉!
    也不怕没个接续。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君不见每年都有官员被查被杀,可不还是人人挤破了头想做官?
    柴擒虎也跟着笑了一回,笑完了才装模作样道:“慎言。”
    师雁行莞尔,想了想,“回头你多留意着,看什么时候朝廷要用银子了,我也出份力。”
    庆贞帝维护柴擒虎颇多,也间接维护了师家好味,她得知道感恩,该放血的时候就放血。
    不然这会儿死搂着钱不放,恐怕真就要哪天搂着死啦。
    柴擒虎了然。
    师雁行又对胡三娘子道:“帮我想着点儿,晚间家去告诉三妹,让她明后天往附近其他几座庙宇和道观送些金莲糕过去。”
    莲花也不光在佛教吃得开,放在道家照样高贵。
    之所以第一个选择青龙寺,并非它不可取代,而是想着它名气最大,也最有钱,若成了,市场最广。
    可偏偏师雁行忽视了一点:
    越有钱了越抠!
    胡三娘子痛快应了。
    处理完题外话,师雁行带头策马狂奔起来,一口气跑了约莫两三刻钟,就到了一座庄园。
    这庄园是宫夫人的嫁妆之一,就在城东,周围栽种了好大一片浓翠松林,四季常青,气味清幽,十分气派。
    穿过松林,映入眼帘的就是起伏的竹林。
    其实京城并不是竹林生长的好地方,但这一带有山有水,又有园丁常年打理,时常移栽补种,如今也是郁郁葱葱。
    两侧竹林青翠欲滴,当中一条蜿蜒小路,阳光从簌簌作响的竹枝缝隙间漏进来,都化作沁凉舒爽。
    纵马驰骋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绵延的竹海,风一吹,梭子形的竹叶漫天飞舞,纤长的竹竿们便缓慢地倾斜着,“刷拉拉”唱起歌来。
    在北地硬生生打造出一片堪比南方的竹海来,其中耗费不可估量,非世代积累之财富不能及。
    见师雁行满面赞叹,柴擒虎便道:“咱们也在这附近弄一个,闲时出来跑马也便宜。”
    京中御赐宅院虽大,到底颇多匠气,远不如出城自在。
    早有众人最相熟的诗云带人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高兴得很。
    “老爷和夫人一早就念叨了,才刚宋大人、田大人他们也都到了,就差你们啦。”
    师雁行和柴擒虎滚鞍落马,自有庄子上的人上来牵马安置,众人大步流星入内,果然见宋云鹭一家子和田顷、林夫人、江茴、鱼阵等人或坐或站,与裴远山和宫夫人说笑。
    听见门口的动静,众人齐齐抬头,见是他们夫妻,忙招手呼唤。
    “快来快来!”
    田顷举着刀,很是迫不及待地说:“赶紧的,就差你们俩了,师父师娘不许我切呢!”
    他还是头回见这般水晶也似美丽的糕点,稀罕得不得了,又听鱼阵说下头黑乎乎的蛋糕胚口感丰富格外好吃,都快馋坏了。
    师雁行和柴擒虎笑着进去,先给裴远山和宫夫人问好。
    柴擒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核桃,“师父两个,师娘两个,我娘两个,岳母两个……”
    裴远山木着脸瞅手里被硬塞过来的俩山核桃,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师雁行忍笑上前分辨,“从青龙寺方丈桌上顺的。”
    裴远山:“……”
    更嫌弃了!
    你自己食双俸!
    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媳妇!
    就差这两个核桃吗?!
    宫夫人倒很是开心的样子,还一迭声叫诗云去取小铜锤敲来吃。
    众人都到齐了,说说笑笑闹了一场,到底是裴远山和宫夫人夫妇携手切了蛋糕。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可可的味道陌生又遥远,抛开师雁行强行赋予的“内涵”,一时间还真未必接受得了。
    但是据她观察,心思细腻的读书人接受度更高。
    这类人衣食无忧,更加多愁善感,闲来无事时对着秋风落叶都能黯然神伤,随便点儿什么都能琢磨出不一样的含义。
    裴远山和宫夫人出身世家大族,年轻时顺风顺水,就没遇到过什么波折。
    后来成亲,也算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婚后琴瑟和鸣,端的神仙眷侣,就更美了。
    然而却因身在朝堂身不由己,一朝被贬,门可罗雀,流落到偏远小县城……
    如今吃着有淡淡苦味的巧克力蛋糕,夫妻二人好像又被带回当初风雨飘摇的日子,一时感慨万千。
    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么?
    虽是佛诞日,但在场众人没一个信佛的,于是大大方方烤肉吃。
    宫夫人对师雁行慈爱道:“前儿你师父的友人送了一头鹿来,我们如今有了年纪,哪里吃得了那许多?专等到你们今天过来。”
    鹿肉大补,吃多了容易上火,如今又值春夏之交,热气上浮,更该注意。裴远山和宫夫人都不是多么强壮的体魄,这玩意儿尝个味儿也就罢了,正经消耗还得看这些小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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