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喵真的是一个很烦的人,那次拒绝她之后,她还是不时会传来讯息,跟我报告她那篇「校花离奇坠楼案」的报导进度,我根本就不想看,跟张振豪也没有联络了。
我想把他们那些人都拋诸脑后,包括我的初恋,只有这样我才能往前走,忘记一切,可是我就像被恶鬼缠身一样,每天晚上作梦,都梦见自己回到了校园。
陈纯真在梦里对我笑,还是很甜美的样子,也有时候她看着我,表情好像在生气,我只是甩头走,不想理她,她就会追上来抓住我,一脸难过的样子。
「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我为什么要理你?」
「我们是朋友啊。」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朋友啊。」我真的生气了,像她那样漂亮又品学兼优的人,找谁当朋友不行,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她竟然是一脸想哭的样子,「那你干嘛问我那么多事情,星座血型,还问我每天做了什么。」
她说的是上个礼拜,我为了在网路上,让张振豪相信我就是陈纯真本人,问了她许多个人资料的事。
「我那时很无聊,就这样。」
我知道我很讨人厌,也很狠心,可是自从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一直没有交女朋友,拒绝所有人告白的张振豪,暗恋的是陈纯真之后,我就开始讨厌她了。
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很好相处的样子,其实是在对班上男生放电吧,我讨厌这种想要什么都能到手的人。
我甩开她的手想走回教室,就听见砰然一声,我转身看,她不在走廊上了。
画面突然旋转了起来,走廊上的栏杆,上头的漆都剥落了,栏杆、花盆、靠着墙的拖把和水桶、洗手台…这些东西突然全部都缩小、靠近,集中到我的眼前,整个学校变得像一条被拧乾的被子,我被夹在其中,三面的墙和栏杆,全都朝我聚拢过来。
我尖叫蹲下身,预期自己会被压扁,然后,就在我大叫出声的时候,梦醒了。
眼前是我房间的天花板,现在一片黑暗,好像有一层黑色的雾,在空气中飘浮着,朦胧的挡住我的视线。
我喘了好久的气才翻身下床,脚踩到地上时的一阵冰凉,让我脑袋清醒了些,正想站起来,去浴室洗一下脸,脚却被什么东西抓住。
那是一隻伸长的手,就从床底下伸出来,手指扣住我脚踝的感觉,像被乾掉的枯枝勾住,指尖上还有着乾掉的血。
那是陈纯真的手,她躺在那里看我,眼眶含泪。
为什么……
她的嘴唇动了,无声地问着我。
为什么要那样……
我额头上的汗滴落,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我们不是朋友吗……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却是红色的。
暗黑色的血跡从她头的下方扩散开来,像一个黑洞,要把我们都吞进去。
我的心跳差点停止,告诉自己这一定是恶梦,我只是又做了一个恶梦,我全身发抖到不能停止,她还是那样哀怨地看着我,眼白突然转黑,像我最后一次看到她那样。
这次,我连惊声尖叫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倒了过去。
醒来时人在医院,是住同栋公寓的同事,因为我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去上班,她连络不上我,只好找锁匠开门进来。
「你好好休息,杂志的事情不用担心,说真的,我觉得你最近越来越瘦了。」
我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同事安慰了我一下就走了。
我竟然觉得这里比较安全,比总是让我做恶梦的,自己房间的床上还安全,没想到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我眨了眨眼,是张振豪。
「你同事打电话给我。」
她们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也对,手机的快速拨号键是他的号码。
我不是很想见他,因为见到他,就想起陈纯真,我背转过身,但他还是开口。
「为什么不跟我联络?」
我不回答,只是屈起膝盖,把自己的身体缩小,好像只要这样,就不需要回答他的问题。
「电话也不接、讯息也不回,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问,语气是不满的。
你跟那个女的在一起,还问我在做什么,真的当我是傻瓜吗?我心里想着,但是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这样回。
「赵俞安,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
他生气的对我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闷闷的开口,有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的人,是你吧。
我听见他把背包打开,然后手伸过来,上面是一隻旧型的手机。
「这是你的吧?」
我转头,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那是我高中时用的手机,什么时候被他拿走的?
「我去你家的时候找到的,因为我知道是你。」
我说不出话来,背后突然一阵冷汗,他瞪着我,继续说。
「是你用陈纯真的照片骗我,骗我跟你聊天,还让我以为你是陈纯真,这张泳装照……也是你发的吧?」
他按了下手机,又把萤幕转回来对着我,上面是一张只拍到身体的泳装照,是我自己拍下来传给他的。
现在知道我们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他为什么盯着我看了,是想看我是不是这副身体的主人,我的胸部上有一颗痣,照片也拍到了。
「你假装陈纯真跟我在网路上交往,还约我跟她见面,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勉强自己吐出这句话,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怒气,你都知道了,还耍我做什么?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你猜到了,假装跟我交往是为了调查我,你怀疑自己当时被人骗了,然后发现骗子是我。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他愤怒地抓起我的手腕,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知道因为你,我做了什么事吗?你害我—」他说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说,「也害了陈纯真。」
「我没有!」我大叫了起来,「跟我没有关係!是她自己,她自己……」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我想这么说但是不敢,一旦说了,他们就会知道我看到了。
他们会知道我人在那里,那个晚上,陈纯真和—另外一个人,在教学大楼的楼顶上—
我不能说,说了就会死,那个人会来找我,他会知道是我说的。
「你害死她……」张振豪抓着我的手,恨恨地说,「你骗了我之后,又害死她,而且你还—」
他痛苦的皱起了眉头,「你害得我…」他的眼泪滴了下来,就滴在我的手背上。
没想到他会哭,我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他。
「你害我把她丢在那里,才发生了那种事,你害我…你害我也变成杀人犯了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微弱了下去,鼻子发红,完全没有平常的帅气,眼泪从他脸上滑落,他甚至没有去擦。
被他握住的手没了力气,我没有办法挣扎,因为我现在才懂自己做了什么,我把张振豪拖下水,让他跟我一样,一直想着陈纯真。
被梦魘纠缠的人不只是我。
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那样,但是话说出口无异于辩解,陈纯真死了,我们辩解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他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拽,我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光着脚走了两步,他才放开我让我穿鞋。
「你跟我去,我们一起去跟她道歉,只有这样这件事情才会结束,因为是你,是你害我把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