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在我刚念小学没多久就走了.
初上国小的某天,天刚刚微亮,我便被外头吆喝的人群声给吵醒.
我下床顶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套上拖鞋,穿越狭长的院子,走没几步便呆立原地.
外婆喊哑了喉咙,跪在外公动也不动的躯体旁,外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双眼紧闭,无论外婆怎么用力地拍打他的胸脯都,他都如蜡像一般.
「救护车还有多久才会到?」一边的早餐店大婶焦急地问.
「叫什么救护车啦…唉…」两名与外公差不多年纪的农夫,吞吞吐吐地说.
「我们两个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摔倒多久了.」
「叫救护车!」外婆瞪大红肿眼睛,回头对他们咆啸,她双手抱起沉重的外公,但手臂无力不断颤抖,她不停地一次又一次的将外公的上半身撑起,想脱离地面,但一次次的滑下,外公后脑杓的鲜血缓缓流下,沿着外婆瘦弱的手臂,直到地上.
救护车终于还是来了.
两名穿着白红色制服的年轻人,一前一后将外公送上担架,外婆像失魂般地跟着上了车,刺耳警笛声,划破寂静将破晓的天空.
那天我没有上学,我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旧古厝门前,家里电话响了也没接,附近邻近居民七嘴八舌,他们说什么我压根没听进去,直到天快黑外婆被计程车送回来.
她满脸倦容不发一语,空洞的圆眼,眼瞼低垂,手臂上因过度施力而肌肉还在颤抖,她牵起坐在地上啜泣的我进了屋内,接着像往常般的走入厨房准备晚餐,那天直到深夜我迷糊睡着,她都没说半句话.
后来才知道,外公是在田野间的灌溉沟渠滑倒,撞到后脑杓,又太晚发现致死的.
几周后,外公告别式在炎炎太阳下举行,没有来多少人,只有附近居民有受过外公种田帮忙的居民,我听见一位阿姨牵着吵闹儿子的手,在灵堂附近说:「你看不好好念书,以后就是在这种田,太阳很大,不小心还会受伤…」
外公外婆学歷都只有国小毕业,但他们很努力的活着,我想对那位阿姨这么说.
但我没开口.
这时,绿油油田野间有一辆黄色计程车行驶而来,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女性下了车,我惊吓地盯着她的容顏,她的个头不高,与外婆差不多,纤瘦型身材,圆大双眼下却有深深的黑眼圈,两眼无神的四出张望,令人相当起疑,她的法令纹也明显有岁月痕跡.
我慌张地拉拉外婆衣角.
「妈…妈?」我有些惊吓过度而口吃.
「她不是你妈妈.」
我定定神,再与脑海中的母亲比较一下,的确有些差距之处,但还是很震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正当满腹疑惑之际,外婆上前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掌响亮地打在神似母亲的女人脸颊上,她惊讶地摀住侧脸,然后委屈地看着外婆.
「妈…」阿姨嘴里这么叫.
「你还有脸回来.」外婆冷冷地说.
「妈,我不是来要钱的,而且…」
「滚!」
「妈…」
「我叫你滚!」
于是阿姨仓皇搭着计程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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