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握手机,对着天花板大笑好一会,好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上次发自内心大笑是什么时候,我忘记了.
最后,我点开王睿盈的页面,我们多久没见面了?我回想.
七年?八年?
她又换了一个人似的,把长发剪短到肩头,曾经的圆圆大眼现在透出的沧桑感,不像过去稚嫩的青春脸蛋,彷彿有什么伤痕划过脸颊,看不见却感觉的到,我有种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她经歷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但值得开心的是,她实现了她的梦想,成为了一个歌手.
即使不算是知名,但我也为她开心.
看着她四处努力表演的照片,我想起了曾经在音乐教室的练习时光,而我好像已经荒废了最喜欢的钢琴,她却持续努力不断的前进.
老天爷应该要让这样的人成功才是.
「辰轩!」外婆从屋内喊我.
我这时回过神,天色已经黑,我像是经歷一场回忆的跑马灯,怔怔的关掉手机进屋,然后面对现实.
面对已经几乎生活无法自理的外婆.
外婆行动非常缓慢,她拖行着步伐来到寝室,然后弯下腰,咚的一声,在我还没准备好要扶她,她就一屁股坐上塌塌米床.
我看着裁缝车上有一半缝歪的衣服,刚才的手机给的温暖全部降回冰点.
老天爷,可以再给我多一点时间吗?
可惜老天爷没听见,祂只给我把握现在的机会.我侧躺上冰冷的塌塌米,看着外婆没有力气自己洗澡的身躯,还有因为血液循环不良而肿胀的大腿,我感到身体疲惫但却无法入眠,外婆沉睡时发出长长的吐气,然后再用很艰困速度将氧气吸进身体.
漆黑的夜空,原本明亮的两颗星,现在都即将化为乌有.
外婆生病的事情不脛而走,街头里邻都知道外婆身体日渐脆弱,而外婆过去卖衣维生的活,现在也无法继续.
所以我必须继续赚钱,在小工厂上班成为现在家里唯一的收入.
「嗨!老闆!不好意思,可以帮我多注意一下住在对面阿嬤的状况吗?」我一大早走进附近的美而美早餐店,想寻求老闆娘的协助,至少在我上班时,有人能帮忙注意一下外婆的状况.
「当然好阿!我会时常看看你们家有没有什么状况的.」早餐店老闆娘露出一排黄牙,顶着昨日刚烫好的捲捲发型,笑着对我说.
于是我随意的点了两项早餐当作谢礼,但万万没想到,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当天下班回家,我看见一个多年不见的身影,坐在外婆旁边.
「你回来啦.」身材只剩皮包骨的阿姨做在客厅藤椅上说.
「你怎么会在这…」我诧异的看着她.
「当然得在这啦!」阿姨得意的说.
「…」我望向远方的早餐店,懊恼着我居然轻忽了婆婆妈妈的间言间语功力.
「怎么能让生病的母亲一个人在家呢.」阿姨一脸理所当然的说.
「你能做什么?」我仗着比阿姨强壮的身体靠进她.
「你能做的,我都能做,你不能做的,我也能做.」她抬头无所畏惧盯着我.
「要钱门没有.」
「干嘛说的这么难听.」
「我太了解你了.」我想伸手将她拉出屋外.
「你最好别对我动手,我警告你,这是我家,你只是个孙子,我可以报警.」阿姨嚣张的对我尖叫.
而我只得放弃即将动粗的双手,满怀愤怒的走进厨房.
阿姨住进家里三个礼拜,外婆却对她完全失去记忆,不时就问我.
「轩轩阿,隔壁客厅那个人是谁阿?」
「是我请来的佣人.」我淡定的揉揉外婆的肩膀说.
「喔,你还花钱请佣人来,不用啦!」外婆傻里傻气的说.
「阿嬤你是有钱人,当然要有佣人阿.」
「我很有钱吗?」
「超有钱的!」
外婆得意得笑了,我也随着她的笑声跟着忍不住嘻嘻发声.
值得庆幸的是,外婆始终没有忘记我,即使在阿兹罕默症的摧残下,她连机车钥匙都忘记长什么样子,也没忘记我的生日和姓名.
她遗忘了大部分的事情,但深深烙下个性倒是完全没变,我连哄带骗的想带她去医院做检查,总是在医院门口就被倔降的牛脾气拦下,最后打道回府,她寧死不看医生的态度,让所有医生都摇头.
我看着一步步接近的婚礼日期,心中的大石一直无法放下.
再撑一下,至少我要让外婆看见.
「阿嬤!我下个月要结婚了!你想要自己穿着票漂亮亮走进去,还是我推轮椅带你进去?」我在医院门口跟她耗着.
「我要自己走进去.」她在在轮椅上想尝试挣扎着自己站起来.
「那你就先看医生!」我有些不耐烦的说.
「好啦!」她终于妥协.
千辛万苦下,野兽被驯服的做了一套的检查,我不断的在旁边叮嚀着同样的话,像是对不听话小朋友需要有糖果利诱般.
「阿嬤,乖喔,想要看到我结婚就好好看医生.」我握着她的手说.
「好…」此时的外婆跟有糖吃的五岁女童无异.
她的愿望是如此的强烈.
但医生却给了我重重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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