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后,我坐上马车前头,两台马车一起出发了,一台是三少爷和我还有马夫,第二台用来载物,上面坐着马伕和一个护卫,就这样简单的离开了。
出阳城前,我安慰他几句,顺便问他要不要吃点夫人备的点心?他阴阳怪气的说反正从小也没人惦记他,就闭上眼。
出了阳城,三少爷忍不住了,他掀起帘子东看西瞧,他没人可说,只好勉强对我说话,说起他在这和贵族子弟游玩的事蹟,我露出崇拜眼光和好奇心,适时问个好问题让他继续夸耀。
果然啊,这书僮和厨房丫头在技术层面不同,不过我想到已经远离花府里的袁晋,心情松了下来,陪着三少爷说说间话也不累了。
路上山明水秀的,我们中午停下休息,我让护卫大哥去弄些柴火,给他们展现了我野外的厨艺,这难不倒我,我以前和弟弟、隔壁家的阿硕哥、大牛哥常去河边抓鱼、爬树採果、森林找野味、偷骑大牛哥他爹的马去玩,我们下午就在外头煮了吃,以免被阿娘和姊姊骂。
我从三少爷眼里看到不可思议的震惊,他也是个能玩的,看我弄,也跟着我一起煮,而且他在森林里能一箭射到兔子阿、鸟阿等,我乐得真诚地给他鼓掌,大概是为了不输给我,他总会爬得比我高、抓得比我多鱼。
「没想到这样出来也挺好玩,这下他们可管不到爷了。」三少爷恶狠狠地咬着鱼说道。
「是啊,少爷你现在可逍遥了,因祸得福嘛。」
「你说的对,在家也甚是无趣。」
我坐在一旁看他吃,马伕和护卫大哥站在后方,也都很想吃的样子,毕竟烤得香喷喷的,十分吸引人,不过要等主子用完餐,我们才能用。
「给。」当我正默数到一百时,一串香喷喷的鱼被递到我面前,「到了那儿,就小爷和你一起了,我虽不相信你自愿跟来的理由,但是……就丫鬟来说,你挺好。」
他没看我,我接过那串鱼儿,「谢谢少爷赏。」
「你叫什么?」
「唤奴婢清儿就行。」
我们会在月亮出来前进城,住在客栈或酒楼里,陪少爷去逛市集、嚐嚐当地人推荐的美食,比在花府好玩许多,我看曲高、和寡两人平时就是在阳城这样快活的吧,不知道如今他们可后悔?
不过,主子好下人就好,主子要是不好,下人也苦哈哈,难怪阳春姐姐老是规劝着三少爷。
然我也不会去打扰三少爷的兴致,只要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得到他的信任才最重要,且我看他心里也难受呢。
经过递铺时,我问他我能去吗?
他皱眉,问:「是给我娘递消息?」
「不是,我是少爷的书僮,您要吩咐的话,我才递消息」
他听我这么说,满意地笑了,这一笑,整条路的姑娘都望过来,阿,忘了他这张招人的脸……
我想起和龚厨娘聊天的最后一晚,他问我一句「三少爷长得俊,难道你是喜欢俊的才要跟他去?你小丫头片子可别只看皮相。」三少爷俊是十分的俊,我没跟大娘说,我爹更俊呢!曾经沧海难为水,嘖嘖。
「我给我弟弟寄信,让他知道我去咏河书院。」他点点头,让我去,他自个儿继续逛着小摊。
就这么走走停停的,越走越偏僻了。
进了山区,马儿很吃力,我们走得不快,太阳下山前,终于走到了咏河书院。
简单的竹牌立着,两边的竹林十分清爽,两个书院护卫站在那,请了书院掌事来了,他指挥着马伕和护卫把东西搬进去,并带着我们去看住房。
共有梅苑、兰苑、竹苑和菊苑四个住所,竹苑是少女新生们居住之所,兰苑与菊苑都是前辈居住着,少年新生被带到梅苑这儿,门口种植着梅花,只现在未开花,等冬天一开,肯定美不胜收。
我和少爷打量着梅苑,这里的住房两排相对着,一人一间。
听说咏河书院虽过得清修般的生活,但这里的学子下山后,都能有不错的前途,如说考上国书院是青云直上、经世治国之路,在咏河书院修习则是培养内涵修养、大将之才,名声更显清贵,故不少清高的人家还是愿意把孩子送来,里头更有许多武将之后。
我给整理着房间,三少爷做在那儿高高贵贵的喝茶。
然三少爷间不住,喝完茶就套近乎去了,这也好,一马车的物品得收拾,他要在这儿,碍手碍脚还不干活。
我整理好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个比我还小的丫鬟,她探头探脑的,说道「我……我哥哥给公子整理屋子,叫我去厨房做饭,可我不会,千树少爷让我来他房里找人,说有个美女姐姐会带我去做饭。」
瞧,少爷不干活是应该,但还给我找活儿……
「知道了,这就来。」我跟着这位叫做茯苓的小妹到了厨房,这里有十来个炉灶,每个炉灶旁都有切台和水槽。
茯苓十岁,我看她干不了什么,她却三两下就生好火了,露出缺牙的笑,我噗哧的笑了出来,夸她厉害,我把提篮打开,菜肉蛋一应具全,这是在山下的时候备上的,茯苓侷促的看着我的提篮,说「我没准备」。
「没事,我们少爷既然发话了,就是要请你们公子一道用餐了。」我拿出十万分的精神来料理,茯苓给我洗洗菜罢了,做菜时,她像倒豆子一样给我说了所有她的事,他们公子叫做江如星,老爹是个大夫,而茯苓和哥哥甘草,就是给江老爹救下的,跟着江老爹四处行医,又直夸奖三少爷长得好看,虽然比不上他们公子,但也不差了。
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小丫头片子也知道什么是俊秀少年?虽说三少爷平时是个混世小魔王,但主子的坏话是由不得外人说的,我告诉茯苓我们少爷是首都阳城数一数二的美少年,出游的时候整条街都挤满了姑娘。
她只嘟着嘴说「我看过啦,但我们公子更好看。」
到了夜晚,我见到这位茯苓妹妹口中最好看的少年,他穿着玄色云纹锦衣,外罩金边雪白披风,身姿笔挺却步履间散的走来,五官俊俏,生得一双桃花眼,他看你时,就像眼里只有你一人,水汪水汪的,对视久了差点就移不开了,而他的嘴角微微总是勾着,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脸,极为讨喜。
爹爹!第一眼,还未细看,那样的气质,我还以为看到了爹爹呢,好险好险,没喊出来。
茯苓妹妹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是了,三少爷一来就相请的人,定得要这么好看。
我比了比我家少爷,肤白如雪、长眉斜飞入鬓,配上细长的单眼皮双眼,俊得较为霸道,笑起来也是勾出了一丝邪气,摁,是不同类型。
「如星,当自己家,我这丫鬟做得一手好菜,你往后可都来我这用餐。」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温润的笑了笑,夸奖了桌上的菜色,一道一道的,他也都叫得出名,让三少爷更高看他,原来如星公子与江老爹四处行医时,也曾待在首都一段时间。
真是英雄出少年,都是十五岁的少年,这如星公子不简单哪,不过我事后说给三少爷听,他却不乐意了,我只好又找了几句话称讚他,他才满意,看来察言观色和拍马屁是书僮生存的能力。
这咏河书院的生活是有些苦的,学子们一早得去菜园子种菜餵鸡、爬山一圈顺带砍柴,上过武课后,回梅苑用餐,下午才上文课和艺课,非常充实。
三少爷在花府学堂经常逃课,但在这,他没地方去,且我看,他似乎觉得跟学子们一起种菜餵鸡、爬山溜达十分有意思,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在干活,他在旁有意思。
大多人都带了两、三个下人,一个姓朱的富家公子带了快十来人,但学子的房间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只得留下三人,那公子十分不满,但也跟我们少爷一样违抗不了。
而我们少爷带了我一人,所以我事儿变得特别多。
书院没规定不准下人帮忙做粗活,所以每天我都和少爷一起去爬山砍柴,然后再回来洗衣煮饭,除了煮少爷的,还得负责如星公子,谁让少爷发话了。
我这儿菜做得香,前后的学子经常来蹭饭,少爷也不推拒,房里总热热闹闹,更有少年郎偷偷带酒来给大家,他们行酒令、玩射壶,有趣得很。
这儿的食材都可以从食房领,但肉是没有的,得自己下山买,偏少爷累了一天,不吃点肉他心情不好,还记得我有一天没煮肉,他脸臭得很,如星公子却是面不改色的吃完了,可下山一来一往可要花上快一日,我只得去林子里打些野味,或去山溪里抓些溪虾溪鱼的。
茯苓妹妹总闹着要跟我去,可她哥甘草担心我照顾不好茯苓,但甘草又没时间跟我去,他也要做许多事情,所以茯苓总是偷溜过来找我。
有好几次,茯苓还看见我给三少爷写字呢,以往三少爷逃课去玩,现在可没处逃,他只得每天乖乖跟学子们按表操课,但写这个作业呢,却是不太行,尤其是字……
这不,字写得没我弟弟阳和好看,连我都不如呢,我嘖嘖称奇的看着眼前的字帖。
趁着三少爷去上骑射,我收拾这些习字帖,想起小时候……
「今日,这本经典讲解完,你们姊弟,抄上一遍交来,香中,你字最好,两种字帖让你多练习。」爹爹每日早晨在书房里,给阿姊、弟弟和我说书、上课。
「爹,我不会写。」五岁的阳和奶声奶气得说着,面露委屈。
「唉呦,乖儿子,等爹讲完学,下学带着你写,可好?」
「爹爹偏心。」香中姊姊佯装不乐,十五岁的香中姊姊清逸动人,咏北的人没有不知道我家有个仙子,不过阿姊最喜欢的却是隔壁的楞头大哥,阿硕哥,我老是在他们见面时笑得他们脸红,阿姊就会追着我回家。
「你这孩子,从三岁到现在,都是你爹手把守带着你写,你妹妹都没这福呢。」清丽女声从外传入,娘端着果盘走入书房,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端庄美丽。
「娘──这不是妹妹老偷懒不写嘛,爹爹本也想教她的。」
「是了,清极,你聪明如斯,怎么老偷懒呢,你姊姊乖乖写三遍,你却都只抄一遍!」刚才温和的爹爹,也板起脸来。
「抄一遍就会了,何苦抄三遍,手疼,浪费墨水。」六岁的我拿起娘亲放在桌上的苹果,「喀」一生的咬下,清脆的很,我笑嘻嘻的,彷彿世上的烦恼都与我无关,也不怕爹板着脸,也不怕娘嘮叨,也不怕比不上姊姊,笑得那样没心没肺。
我回神,喃喃念着「是啊,抄一遍就会,何苦抄三遍。」
我在少爷的练习帖上,写下了我的字,许久未写,有些不够力,但却还是挺好的,爹要看到了,肯定能夸几句,不过,我也不能都写得太好,我彷着三少爷的字写了些。
临摹一张后,我对了对三少爷的字叹气,「唉,爹要是看到少爷的字,肯定是要让他写十张了。」想当初,爹带着弟弟写字,因着弟弟写得丑,每副字帖都写了十几次才通过呢。
后来我变着法儿让少爷多写一些字儿,想着总得让他进步些,我总不能帮他写到他考评吧?
他虽臭着脸,但为了让我给他多打一些野味儿,他能多写几字。
有次我跑了一天下山,带了几壶酒儿,他马上就写完作业,把同窗的学子,都喊来喝酒。
喝得醉醺醺的少爷,隔天喊都喊不起,被先生处罚去洗马洗了三天,但他不改他混世魔王的本性,把马都放出去跑了几圈,最后武课先生和少爷一起去追马追了一天,虽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少爷却十分快活。
那天之后,武课先生就让他天天去洗马,跟马培养感情去了。
几个武将家族出生的学子,对少爷很是欣赏,天天陪他去洗马,有时洗着洗着,就在马场演起武来了,弄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念了他几句,他也没嫌我囉嗦,我就故意上药时让他疼的斯斯喊,「真真是活该。」
「你个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奴婢知错。」我总笑嘻嘻的给他福了福身,他也越来越不在意我的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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