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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坐在正堂上的皇后此刻略显疲态,儘管保养得宜,眼角的细纹仍遮掩不过岁月在她身上所留下的痕跡。
    她不愿再多看几眼躺在地上的人儿,颤抖着手招来身旁的人,示意着赶紧将眼前的一切抹灭而去。
    「将人带下去吧!顺便派人给她家送一百两黄金去,算是她给本宫当牛做马这么些年的补偿。」
    祈嬤嬤在她还未出嫁前就是她的贴身侍女,一路跟着她进宫封后,这一路走来若没有心思细腻的祈嬤嬤帮衬,恐怕她也无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活得如此顺心,这次折了这么一名得力助手,要说她不心痛是不可能的,但儘管她在后宫能一手遮天,仍拗不过这普天之下权力最大的圣上。
    本想着还能替祈嬤嬤了却一桩心愿,如愿和谭公公结为连理,怎料却反倒给她招来杀身之祸,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也没想到一向宽容的皇上居然会在此刻发难,彻底将她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给拔了,还连带让她折损了祈嬤嬤这个得力助手。
    「娘娘,皇上这里又传来了一封密令,娘娘要过目吗?」
    皇后此刻正头痛得紧,连话也懒得说半句,见她没反应,身旁的宫女立刻机灵的遣下来人。
    「放着吧!娘娘现在凤体抱恙,还请小李子公公见谅。」
    小李子是皇上跟前的小太监,同时也是谭公公的徒弟,想着自己要是将来退休,要将自己掌事太监的位置传给小李子,没想到这次发生了变故,反倒让小李子提前佔了位。
    「辛苦娘娘替皇上分担后宫琐碎之事,皇上会记得皇后的好的。」
    小李子虽是垂着头,语句却字字诛心。
    谭公公虽是他的师傅,也是提拔他来到今天地位的人,但比起这些,搏得圣宠才是这宫里第一要事,所以他也不会和谭公公一样犯下同样的错,皇后势力再大,目前为止也扭不过皇帝。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才好,就怕皇上既不念及夫妻之情,也不顾忌父子之情,想着法子要将本宫跟太子斩草除根。」
    「娘娘!」一旁的宫女听见这话心里很是着急,看来祈嬤嬤的事让皇后伤透了心,失去了平时的严谨,连忙出声制止她接下来的话。
    「奴婢代替娘娘谢过小李子公公了,娘娘这需要休息了,还请公公......」
    「奴才这就先退下了,娘娘保重凤体。」
    小李子也不是没有眼见力的人,见自己的存在给人带来了不快,便也不作逗留。
    等到小太监的身影彻底消失,翠兰才怯怯地将手搭上皇后的肩上轻轻揉捏。
    「皇后娘娘,您看皇上这会儿派人来的意思......」
    只见被称为皇后的女子伸出带着护甲套的纤手,将贴身宫女翠兰的手拉下,放置掌心揉捏,即便被捏得有些疼了,翠兰也不作声,她知道这是皇后心中不踏实,正藉此发洩长年来压制在内心深处的苦闷。
    「好在本宫没了祈嬤嬤身旁还有你。」
    女子的嗓子有些哽咽,「皇帝这是派人来警告本宫,只怕本宫跟太子殿下这好日子要到头了。」
    「不会的,皇上重情重义,否则还在当太子时就该坐享齐人之福,又怎会愿意守着娘娘直到当了皇帝才愿意给这后宫添点新人,你瞧这庆妃和其他妃嬪不也都是老人了,依我看若不是心中惦记着娘娘,也不该如此。」翠兰连忙安抚道。
    「唉......」皇后再度叹了一口气。
    这番话几分真几分假她又何尝心里不明白,若要说年轻的皇帝对她情根深重她是信的,但随着时间飘逝,长年位处权力中心,看惯了这宫里的明争暗夺,要说皇帝心中对她没有丝毫芥蒂,她反倒不信,尤其是在太子和几个皇子相继出生以后,她的地位是稳固了,但和皇上的心也逐渐远了。
    她犹记得那年冬夜,她和皇帝因为后宫是否要再招纳新人的事大吵了一架,皇帝因此大发雷霆,直接当她的面宠幸了当时在她宫里当差的小宫女,也就是今天三皇子的生母,她还记得皇上那时盛怒的神色,一面扒了宫女的衣服,一面对着她冷笑。
    「既然皇后如此大的胸怀,那寡人怎可辜负了皇后的一番美意。」
    那次之后,宫女怀了龙种,并于隔年诞下三皇子扶麟。
    皇后每每想到当时的情况,便心痛难耐,脑中始终回盪着皇帝冷酷的訕笑声和那宫女的啼哭声,彷彿一次又一次的在嘲讽她、折磨她。
    但为了不让皇上的名声败坏,皇后命人处置了那才被升妃不久的宫女,却反倒让自己陷入了善妒的流言蜚语当中。
    在这嗜人的皇宫中打滚,怎有不沾腥的可能?皇后看破了这个道理,也看清了此刻的皇帝也不再是过往那愿意和她耳磨丝鬚的枕边人,她只愿用自己仅存的生命,守护自己的稚子,得罪天下、负尽世人之心,也要给自己的儿子谋个好将来。
    至此,皇后一步一步的为太子和自己的前景,用着他人的鲜血铺垫,要说她恶毒也好,要说她阴险也罢,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皇后摸摸自己的脸,眼泪早就已经流乾了,现在的她就算再怎么心痛,她也哭不出来了。
    「娘娘,你要振作阿!你还有太子殿下呢!」
    「对阿......我还有太子呢......太子呢?」
    就在此刻,一个挺拔的身影毫不顾忌礼节的踏了进来,「母后,你找我吗?」
    看着眼前的人,皇后彷彿看见自己唯一的希望,忧伤的神色染上一丝明媚,微微的勾起一抹微笑。
    「太子怎么有空来看本宫?这时候不该刚从上书房下学吗?」
    「......唉!我这不是听母后宫里出了大事赶紧过来看望你的吗?怎么了母后,刚才进来看你脸色就不对。」
    易扶疏刻意隐瞒了自己没去上学之事,反倒佯装成担心自己母亲的好孩子样,但他并不知晓皇后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是在来的路上听人说出了大事罢了。
    又被人提起这恁,皇后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她并不想将这件事四处张扬,但这宫里总有不密封的墙,这前脚才处置完一名下人,后脚风声就传得满宫遍野。
    心想这应该也是皇上的手笔,想要趁这事彻底压压她的威势,就不知道这事传到庆妃耳里,又会被私下嘲讽成什么样子。
    「母后没事,这相府来的新侍读怎么样?」
    「唉母后!你就别再跟我提他了,别看一个小娃娃,可人小鬼大的很,这昨天刚来就搞得我整个殿里鸡飞狗跳,这大半夜睡不着还给我躲在角落啼哭,我还以为我殿里闹鬼了,你瞧我这一晚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来给母后瞧瞧。」
    皇后揽过太子的脸,果真看见他眼下两团醒目的黑青。
    「母后,就不能再换一个侍读吗?你看这小娃娃才八岁,怎样也不适合当我的侍读吧!我看让我给他当褓姆还比较实际。」
    易扶疏心怀不满的抱怨道,本想着和自己的母亲撒点娇,拗点脾气就能将那个小娃娃扔出宫,就像先前那些惹人烦的侍读一样,没想到这次皇后竟发了一顿脾气。
    「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孩子可不是别人,那是相爷府的嫡子,你说要是别人府上的孩子,随便找个由头赶走了还不打紧,但如今这位可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得这当中的利害关係?难怪你父皇会想敲打敲打咱们母子俩,敢情就是你这不中用的太子惹出来的。」
    自太子有记忆以来,自己的母后虽贵为皇后,也很少会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更别说平时对他宠溺得几乎只差没给他从天上摘星星,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竟也惹来皇后劈头盖脸的将他一顿骂,这让太子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但太子毕竟常年处于皇后的羽翼下,竟也没听出皇后言语里的利害关係。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他是相府嫡子,也不过就是一个臣子,我可是太子储君,未来的天子,左右还不识得听我的,等我当上皇帝,还不是任我把他搓圆捏扁?」
    「你这混帐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后一股气不打一处上来,又想到祈嬤嬤的死状和皇帝三番两次的明里暗里的警告,再看看太子这一副天真的模样,直接就将手里的瓷杯朝太子脸上扔去。
    白青的瓷杯直接往易扶疏的额间砸个破碎,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皇后也在丢出手的瞬间后悔了。
    「......伤着哪了,母后看看?」
    「不要你假惺惺!我最讨厌母后了!」
    太子也被砸出了火气,直接甩开母亲的手就衝了出去,踏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大喊,「我最讨厌母后了!我讨厌母后!!!」
    从来不曾受过这种委屈,太子气红了眼,一手摀着红肿的额头就跑走了,只留下彝和宫里一阵安静。
    皇后难堪的摀住自己的脸,模样很是狼狈,她这才发现自己以往对太子的溺爱,害得太子如此不成熟。
    「......翠兰,派几个侍卫过去看着太子,这段时间不准他离开寝殿半步。」
    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安分的过一阵子,等到风头过去,皇帝的耳目不再注视他们母子俩后再作打算。
    「等等,就说太子忤逆本宫,禁足一个月。」
    「是,奴婢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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