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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崇凯持着球站定位,投球位置由左侧底线开始,他凝视着球框目光如炬,场内、场外一片肃静,一旁还有人拿出手机打开直拨。
    在哨音响起时尤崇凯如拉弓连射般,一连投射出五球,他的动作轻盈、流畅且带有某种韵律感。投出的五球里面就进了三球,其中还有一颗是花色球。
    这时我想起我户头里的存款只剩一万多元,不过应该还勉强够请在场的人吃鸡排配珍奶,同时盘算着如果万一真的钱不够付时,是不是能跟他们商量把珍奶换成红茶。
    尤崇凯最后只用了五十九秒的时间就把二十五球投完了。他得到的总分是十七分。这是一个很高的分数,这几天我给自己做测量时,平均分数是十四分,最好的一次拿过十九分,不过也只有过一次。所以就目前情况看来,我输的局面很大。
    到我上场时,呼吸变得紊乱,感觉胸前的心跳有点快,手臂的肌肉也有点僵硬,我按摩了一下手臂并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
    哨音响起,我投出了第一球,刚出手时就觉得很不妙,结果是颗篮外空心,场外此时传出好几声窃笑。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和出手时的力道,接连又投出了四球,只有最后一颗花色球投了进去。接着投完左侧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成绩有稍好一点,进了两球,有一颗也是花色球。孤顶位置是我最拿手的方位,成绩也没让我失望,进了四球,也是有一颗花色球。
    「感觉这小子的运气还挺好的,花色球都给他投进了。」场边传出几声碎语。
    而接下来右侧四十五度角的位置,我又是只投进一颗花色球,所以我目前的总分只有十二分,换句话说如果要赢过尤崇凯接下来的最后五球我都必须投进。
    我晃了晃脑袋,搓了搓手掌,让自己的身体回忆起练投了上万球的那种律动感,接着一口气先投完四球。那片刻,就像神蹟降临一般,四球都在半空中画出漂亮的拋物线,然后以响亮的声音刷过篮网。
    我的分数这时来到了十六分。
    「投不进、投不进、投不进……」场外开始传出干扰的杂音。
    我凝视着球框的位置,屏住了气息,强忍住心中的颤动。脑中透过冥想的方式来隔绝干扰,我试着想像自己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耳边除了虫鸣鸟叫外,听不见任何的杂音。
    那一刻我在心灵的角落找回了那么一点点的平静。
    我把篮球高高举起时,脑海中的大草原上闪现了一个像是余可馨的背影,这时候我把球投了出去,我的心沉了一下,这不是一个好的手感,果不其然球在撞到了球框后高高地弹飞了起来。
    此时,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场外才刚发出一声欢呼声后,弹飞起来的球就这么掉进了球框内。
    现场霎时变得鸦雀无声,接着才传出稀稀落落的惊呼声。
    「靠,这球也太扯了。」
    「这就是所谓的命选之球吗?」
    「好想知道他都是去哪拜拜的。」
    场边还传出许多帮尤崇凯抱屈的声音。
    「很抱歉,看来胜利女神似乎特别眷顾我。」我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尤队长,承让,承让。」
    尤崇凯脸上的表情十分不悦,直接别过头拍着手对着场边的队员说:「好了,大家应该休息的差不多了,我们接着练习挡拆。」
    「尤队长,可能要再耽误你个几分鐘。我们加个脸书好友,再一起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吧。」我拿出手机朝着尤崇凯身边走了过去。
    尤崇凯愤恨地瞪了我一眼,「快一点吧!我不想队上练习的时间被耽搁。」
    我很自然地搭着尤崇凯的肩,摆出不同的手势,一连跟他合拍了好几张照片。我拍照时都尽量对着镜头露出笑容,和他不悦且僵硬的表情形成了一种衝突感。
    我用着手机加了尤崇凯的脸书好友,「我可以把我们的合照打卡上传吧?」
    「随便你。」尤崇凯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我对着观眾席上挥了挥手,做出了个谢幕的姿势,接着在大家不友善的目光护送之下离开了体育馆。
    我走到艺文馆外的一颗硕大梧桐树下坐了下来。我拿出手机打开脸书,标註上尤崇凯打了卡,还上传了很多张和他合照的相片,其中也混着之前他和不同女生亲热我从一旁乱入的照片,不过我在女方的眼睛上都遮了些薄码。打卡的主题标示为「和好友最愉悦的欢乐时光。」
    此贴文一发出后的半个小时,贴文底下就拥入了大批的留言,当中也包含了尤崇凯现任的女友,很多人留言置板凳,还有人留言说,「连劈腿都要高调和朋友一起打卡。哥,果然懂玩。」
    当中虽然也有批评我作法的人,但更多的人是挞伐尤崇凯渣男的行径。尤其是那张我以一片肉色毛玻璃为背景的自拍照引起最多的讨论。有人指出了那块毛玻璃所在的地点,还说那间储藏室里有块软垫,所在位置又很隐密,是许多情侣们最中意的祕境。
    我的贴文一小时后被转载到学校的电子看板上成为最火红的讨论话题,随后陆续有更多和尤崇凯有过情感纠葛的人在文章下方爆料,当中的故事更是玲瑯满目,包括曾害女方怀孕堕胎、是个劈腿的惯犯、喜爱野外性爱、抢走朋友的女友等令人乍舌的八卦。
    在两个小时后还转载到最有名的大学论坛上引来了更多的话题,舆论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尤崇凯没过多久便关闭了脸书。
    我还收到了好几则尤崇凯的私讯,他说我侵犯了他的隐私。我则传了一则讯息回应他,「那些都只是我个人的自拍照,不小心让你成为背景是我的疏忽,不过我要把照片上传前还是有先礼貌性地询问过你,或许是我误解了你当时说随便我的意思。我愿意在此跟你诚心道歉,希望这不会损害到我们间友好的情谊。」讯息的后面还附上了一个微笑的贴图。
    带头揭露尤崇凯渣男的行径,降低女孩们再因此受伤的机会,我想我能做到的也只有如此而己。
    我关掉了手机,没想再看到那些对我漫骂的私讯,或是接到不认识的电话来电。
    我带着放松的心情走向工研大楼,在打开通往天台的铁门时发现今天的天空特别蔚蓝。我点上了菸,俯视着校园里大半的景物,同时想着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来这里抽菸了,我缓缓闭上双眼好让这幕景色能深深地植入我的记忆当中。
    突然有一阵狂风袭来,把我嘴上叼着的菸吹落了下去。此刻,我张开了双眼,但目光却定格在校园里的一处造景,那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木製步道,宽度大概只能让一个人通过,下面还有着清澈的流水,那条步道大概有二十米长,到了中间位置的两侧各有一个石碑。
    「踽踽独行曲折路,澄澈清明映我心。千言万语道不破,低头见影方可知。」此时我脑中浮现的是余可馨写给我的谜题。
    顿时灵光一闪。我拔腿衝下楼梯,朝着那处造景狂奔了过去。
    我一路跑到那条木製窄道的中央,发现两旁的石碑上都刻满了静思语,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彷彿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我弯下腰低着头仔细地看着下方流水的倒影,没有发现任何的异状。我又马上转过身往另一侧的方向看下去,这时发现水面映照出步道的下方似乎黏着一个白色物体,我伸手向下探去,发现是一张纸条,我小心翼翼地将它撕了下来。
    将它摊开时我的双手微微发颤,上头有着余可馨娟秀的字跡,但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此刻的你想起了我,那么很偶然的我也正在想你。」
    我把那张纸条按在胸口,眼眶感到灼热,鼻子觉得一阵酸,整个人难受地蹲了下去。心里同时想着,变成一具冰冷遗体的你,再烧成了骨灰后被装进那小小的罐子里,真的还有办法想起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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