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上的榫卯已被去掉,短暂停顿了下,谢政玄伸手掀开箱盖。
围观的人群惊呼一声。
望着木箱的情况,在大理寺见过太多惨状的贺崤都是嘴动了动,不忍地看向谢政玄。
在几条咸鱼的掩盖下,只见一具小小的身子被对折两半,按压在狭小腥气熏天的箱子中。
那双白嫩的小手沾满了血污,指甲碎裂,身上都是被箭矢射穿的窟窿,手腕上还带着他送的小金镯。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晏枎虞愣在原地,她虽看不见全貌,但是已经看到了谢苌宜那张沾满血污的小脸。
早就知晓这一切的谢雍后退两步,像是不敢相信,实际上他是害怕,害怕事情查到他这里。
看见这种场景,诗鸾欣不禁掩面倚在余元甫肩上哭泣。
“殿下。”
久久,很久很久,谢政玄都没有动。
晏枎虞上前,不由得轻轻叫了叫他。
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此刻,他确实是已经甚么都,听不见。
他视若珍宝的妹妹,就这么躺在这个破旧的箱子中。
素来爱干净的她,此时却弄得一身脏污。
谢政玄缓慢伸出僵硬的手,捞起已经凉的发寒的谢苌宜抱在怀中。
晏枎虞看见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好半天后,谢政玄额头轻碰上怀里小人儿的额头,压抑着喃喃出声:“是哥哥…找你找的……太晚了。”
“苌宜。”
“啊!!!”
人群外,才掀开车帘的彧王妃看到这一幕撕心裂肺尖叫出声,不顾下车时摔倒在地的狼狈,呕心抽肠的拨开人群来到谢苌宜的尸体旁。
饶是往日以威严示人的彧王,下车时腿也发了软。
彧王府的人几乎都已到齐。
已经走路不稳的彧王妃被谢乐安和近身侍婢搀扶着,她甩开其他人,同时也推开了谢政玄。
望着疼惜的女儿,王妃抱在怀中心如刀割,失声痛哭。
“苌宜,我的苌宜!!!!”
可这个称呼,不会再有人回应了。
“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孩儿!”彧王悲痛喊道。
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流过眼泪的彧王,也已经几近崩溃。
“阿耶,”谢胤栩和谢芷两兄妹都在安慰谢昊。
谢芷哭着道:“小妹出事,阿耶也要保重身体啊。”
望着眸中蔓延着无尽痛苦的谢政玄,晏枎虞泪眼婆娑。
谢苌宜待她也极好,她此时的难过真真切切。
被推到一边的谢政玄没有停留,径直走向跪在地上的那三个人,拔刀问:“是你们做的么?”
其中一个人道:“不是小的,不是小的。”
“幕后主使是谁?说!”
“小的不敢说啊。”
随着一声惨叫,鲜血喷薄而出,谢政玄走向下一个人。
“是谁?”
跪在他脚边的人连连磕头道:“求爷饶了小的吧,小的也不敢啊!”
又是利刃割开喉咙的声音。
像是濒死的鱼那样,那人扑腾了两下,就悄无声息了。
看到两个同伴惨死,最后一个人不等谢政玄问就开口道:“是曹御史家的郎君曹志煋,还有魏秘书监之子和贾家的两位郎君吩咐我们做的,我们只是装了尸体,不管小的事啊。”
没有留情,寒光闪过后,最后一个人也应声倒地。
刀尖上的血滑落。
谢政玄拿着刀走向一旁的马,看出他概是要去找那伙人,晏枎虞想上前拉住他,却迟了一步。
谢政玄没有停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她在身后大喊,“殿下!”
诗鸾欣他们几人也慢了一步,薛策赶过来时谢政玄已经走了。
见谢苌宜已死,薛策也面露悲伤,双拳紧握。
看他马上带着弓箭,晏枎虞将薛策从马上拉下来,随即朝谢政玄消失的方向赶去。
“晏娘子这是去了哪儿,世子呢?”
诗鸾欣道:“她去找嗣临了,嗣临知道凶手是谁肯定要去复仇,我们不能让他们犯险,我们也快跟着。”
“你没有武功,去了也是冒险,我和阿策还有阿久去,你与贺司直帮忙照看着。”
望着已哭晕的彧王妃,余元甫道:“小苌宜的尸体需要安顿好带回王府,你们就跟着谢胤栩,看哪里需要帮忙。”
他的话不无道理,贺崤应允,“你们要小心,一定要拉住世子,一旦他杀了那几个人,肯定要受大理寺处置。”
“放心。”
余元甫难得这么正经,随着其他三人离去。
彧王府县主被谋杀一事已经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司寇自商听着刘景的汇报,边喂养着池中的小鱼。
“竟然是魏太师的外孙和孙子做的,那场戏我倒要好好观看了,希望谢政玄,别让我失望啊。”
说着司寇自商扔掉手中所有的鱼饵。
“少主这是要去太师府?”刘景道。
司寇自商负手往大门走去,“杀人这种事,当然是要现场看才有滋味。”
贾宅。
城东贾家为皇都城赫赫有名的富商,传说富可敌国,长日与一些官宦交好。
贾家共有三子一女,最小的儿子才三岁。
谢政玄手握横刀,下马踏上通往贾家的台阶。
门口的仆从见迎面来的人浑身戾气,杀气重重,愣是没敢拦,只敢发问:“你是何人?这里可是贾宅。”
他冷冷抬眸,“谢政玄。”
“你姓谢?”
他步步往前走,几个仆从步步往后退。
到了院内,贾宅的几位夫人正在院中纳凉,贾家家住外出做生意还没回来。
他开口:“让你们家少主滚出来。”
仆从瞧见他刀尖上的血,吓的发颤,“我家少主不在,昨日他们出去就没回来。”
几位夫人也被吓的聚拢在一起,一个十分年轻,看起来年纪和晏枎虞差不多大的女子站出来问:“郎君找我二位兄长有何事?”
谢政玄瞥了一眼她,刚壮起胆子的女子被这一眼吓的不轻。
他扫视着院内,看见有一扇门开了一条缝隙正往这边偷窥。
他直接举刀,“出来。”
贾家的两个儿子本就是废物,他们跟着曹志煋寻欢作乐惯了,欺软怕硬,一点儿都不敢跟谢政玄强硬,直接跪地求饶。
谢政玄没杀来,他们就已知晓昨夜的事情败露,磕头道:“我们兄弟二人也不知昨日暗笼中的是贵府县主,之前都是些贱民,从来没有出过事,我们都是跟着曹郎君混的啊,他说甚么就是甚么。”
他们虽忌惮曹志煋的势力,但在生死面前,对他们来说没有甚么不能出卖。
先保住命再说。
“是啊这位爷,很多箭都是曹郎君和魏郎君射出的,我们就动了两三支而已,没想要让县主死,只要爷肯放过我们,爷要多少钱财我们都给。”
“郎君,这位郎君还请手下留情啊。”才知自己儿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的贾夫人也跑来向谢政玄跪下求情。
“曹魏两人在何处?”
听到他问其他两人的位置,贾家兄弟以为他要放过他们,喜出望外开口:“在太师府,我们方才才从太师府回来不久,他们呢都在。”
“很好。”
刀光闪过间,两次手起刀落,贾家两个连反应跑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贾夫人被溅出一身血,大叫出声。
剩余的人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有的甚至晕死了过去。
提起两个人头,谢政玄一句话未说,转身离开了贾宅。
晏枎虞和余元甫他们赶到时谢政玄刚提着人头上马,一路蜿蜒的血色,清楚告知他们里面发生了何事。
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下,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要去太师府。
她与余元甫等人没有停留,立即跟上。
曹志煋从探子的口中已知事情败露,依旧贼心不改,在太师府的水榭中投壶玩乐。
他以为和魏锃的儿子魏高躲在太师府就没有事,曹志煋不是不知彧王府的地位,可他觉得自己是魏绰的外孙,在他心中魏家可是可以和谢家平分秋色的,当然不觉得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何况在他心中,他只是误杀了彧王府的县主,罪责只要完全推卸给贾家的那两个蠢货就无事,反正有的是人顶罪。
而且这可是太师府,谅谢家人也不敢闯进来做甚么。
有这种想法,只能说,他们太小看了谢政玄。
“郎君,郎君。”外面仆从连滚带爬的跑到水榭。
曹志煋和魏高二人玩的正起兴,头都没抬,“什么事这么慌张,没看到爷在玩儿吗。”
仆从的声音如惊弓之鸟般,像是看见恶鬼一样跑到曹志煋面前,手指身后,结巴出声,“杀…杀……”
魏高不耐烦抬头,“杀甚么杀,叨扰爷玩……”
后面的话消失在喉咙,魏高双腿发软拍了拍曹志煋的肩,后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谢政玄左手提着贾家两兄弟的人头,犹如十八层地狱爬出的恶鬼,表情冷漠,脸上是未擦干净的血,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屋顶处,悄悄看着这一切的司寇自商眼中光芒盛亮,看见杀气横溢的谢政玄,他不禁对刘景道:“让他坐朝堂,可真是太可惜了。”
曹志煋后退一步,他没有像魏高一样呆住,朝身边的仆从大喊:“愣着干什么,你们还不拦住他!”
说完,他连半分停留都没有,朝身后的走廊跑去。
魏高也跟着一起逃命去了。
谢政玄睨了一眼二人,剩下的三四个仆从蜂拥而上。
几个小喽啰,眨眼就被他三拳两脚打到在地。
曹志煋他们所处的水榭距离大门近,谢政玄文武造诣都高,抬脚几下飞檐走壁势如破竹般挡在他们面前,封锁住了他们的去路。
魏高和曹志煋被吓的止住脚步,退到台阶上,太师府冲出来的护卫将他们挡在身后,数十把锋利的刀尖对准着谢政玄。
“谢世子,我知道你是来报仇的,可我俩没有对你妹妹下手,杀死她的人已经在你手中了,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曹志煋故作镇定狡辩。
“我可是一箭没有射。”
魏绰和魏锃都不在府中,有事去了宫里。
见谢政玄一言不发,曹志煋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又补了句,“世子不如再等等,我想这件事一定能查清楚,等我外祖父和父亲回来,我们……”
曹志煋话没说完。
谢政玄直接将手中提着的头颅扔到他们二人面前。
那两颗头颅在地面上滚了几圈,吓的众人皆是一惊。
饶是曹志煋和魏高手中血债累累,看见身边人这样的下场不由得脸都变成了灰色。
谢政玄抬起手中的刀,漠然吐出八个字,“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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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五十和五十一章的时候我都是听着《夕生》这首曲子写完的,情感上也比较匹配,推荐大家去听,就是不良人的配乐那个,非常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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