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元青已回到身边,看起来并无异样。
「少爷,要先用晚膳吗?我有请厨子今晚多备几样菜,你今天都没好好吃饭,应该饿了吧?」元青站在床边,以平常关心的语气说。
「嗯。」叶子桀神色不善地想起正午时的事,脸色铁青地撑着身子坐起,元青赶紧推来轮椅让他上去。
叶子桀上了轮椅后,这才多看了元青两眼,确认他并无异状后,点点头,让元青服侍他洗脸更衣。
出了房间,元青早已手脚俐落地在厅中布下一桌饭菜。
叶子桀看着一桌的菜,并未急着用,只突然想到白天时刚从竹林阵出来,有些事没来得及问疤面,想了想不禁地问:「疤面呢?」
元青愣了一下回答:「应该在房里吧?」
「嗯,吃饭了吗?」
元青错愕不已,少爷怎么会突然问起疤面,还关心他有没有吃饭?
但他还是很快地回答:「呃,厨房应该等下就会送去了吧?」
「你叫他过来一起吃。」叶子桀很少与下人同桌共食,但这时心中有所思,也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但奇怪的是,他倒也不排斥这样的想法。
倒是元青一副吓傻的模样,之前老爷请过那么多护卫,少爷何时和他们同桌吃饭过?何况这疤面,少爷不是还很讨厌他吗?
「还不快去?」叶子桀横了还呆愣在那的元青一眼。
元青一接到叶子桀的眼神,立刻点头向外走去。疤面的房间就在叶子桀旁边的耳房,所以叶子桀房内的动静也一字不漏地落入疤面耳里,不等元青过去,一开门,疤面便已站在门口。
疤面笑着走了进来,道:「听说少爷找我吃饭?」
「这种时候倒来得挺快的。」叶子桀暗讽早上的事,既然有这么好的听力,却放着他们在竹林里迷路,那么晚才出现。
「我以为少爷不喜欢见到我。」疤面笑了笑,淡淡地解释,接着毫不客气地往叶子桀面前的位置一坐。
「是不喜欢,但有事要问你。先吃饭吧!」叶子桀冷淡地回道。
疤面对叶子桀的话不以为意,笑笑地请叶子桀先用。
叶子桀也不再多话,与疤面两人分食桌上的菜。虽是安安静静地吃饭,但叶子桀的目光却不时飘向疤面,观察着他。
只见疤面坐姿笔直端正,吃饭极为优雅,每样菜各夹一小口,不贪多,也不挑食,礼仪极好,一点也不像江湖中人,反而像是和他一样的富贵子弟。
这样的人为何会在江湖上孤身行走?为何脸上会带着那么深的疤?他不是武功极好吗?那日见他蒙着眼也能打倒他二十几名护卫,証明一般高手根本难以近他身,为何会有让人伤他的机会?而且是在脸上,显见是无法防备,是比他更厉害的高手吗?
饭后,元青送上茶,疤面坐桌前满足地品着菜,眼微瞇,脣角带笑,极为享受的样子。
片刻,叶子桀放下茶杯,决定步入正题道:「竹林阵是你更动的吗?」
疤面也放下茶,眼神温和地看向他,似乎就在等这一刻。点头道:「是。」
「你学过奇门遁甲?」
「学过一些。」
「应该不只一些吧?」叶子桀想,变动过的竹林阵比他原先设计的还要好,他原先只想拖延住敌人的脚步让自己有时间能应变或逃走,但被疤面更改过后不只有拖延之效还能制敌。
「奇门遁甲术博大精深,千变万化,我只入其门未得其道,真的只学了一些而已。」疤面答得诚恳,叶子桀也无话可说。
「你是跟谁学的?」
「少爷怎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疤面眼神闪了闪,并不直接回答问题。
「不能说吗?」
疤面摇了摇头,道:「不是不能,而是关于我师父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也无从说起。」
叶子桀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这是哪门子的回答?怎么会有人连自己师父的事都不清楚?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门派的?这总该知道吧?
疤面依旧摇头,道:「师父从未说过自己的名讳,也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
疤面面露怀念,那是这世上待他最好的人。
叶子桀的眉头却是愈皱愈深,疤面虽是乖顺地回答他每个问题,但却又是每个问题都没回答到,他心中对疤面的疑问愈来愈深,最后他忍不住看着疤面问:
「你到底是谁?」
疤面眨了眨眼,显是有些困惑的样子,轻道:「我是疤面。」
「不是,你原本的名字,你来自哪里?又为何来这里?」
疤面轻轻笑了下,双手在桌上交握,语气淡泊却又不容质疑地道:「这些我早就跟叶老爷说过了,现在还要跟少爷你交代一遍吗?」
当然疤面和叶老爷说的那些,叶子桀后来也有从何亦儒那听说,但他怎么可能接受那种明显就有问题的说辞?
「你明知我问的不是那些。」
「那你问的又是什么?」
叶子桀深深地看着他,似乎要盯到灵魂深处将这个人真实的样子揪出来一般,低低地道:「你究竟是谁?」
疤面也回视着他,眼神清彻坦然,嘴角微勾道:「我就是疤面。」
叶子桀沉默地看着他,忽然明白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他很清楚基于某些原因,疤面是绝不会对他坦承身份。
「哼。」叶子桀不屑地哼了声,态度也变得冷硬道:「我是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身上的。」
疤面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有着复杂的情绪,依旧笑容不减地道:「无妨,但我答应叶老爷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是吗?」叶子桀冷笑着。「你可以回去了。」
叶子桀下了逐客令。
疤面起身,却不急着离去。他看着叶子桀,叶子桀却赌着一口气故意漠视。
疤面的目光温和带着理解的包容,脣边依然是浅浅不变的微笑。他轻声地道:「你应该要相信,即使我有许多不能说的事,但保护你的安全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他的声音温醇,带着坚定的意志。叶子桀不是无动于衷的人,听得出他的认真。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想知道疤面所谓不能说的事究竟是什么?
与其说因为信任的原因而想了解他,但其实叶子桀心里明白他是对他產生了好奇,究竟什么样的过往和来歷让他既懂奇门遁甲之术,又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又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脸上多了那道可怖的疤?所以当他什么都问不出来时,莫名地一股气就上来了。
叶子桀没有答话,疤面微微地点了下头,推开房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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