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婆的冰店帮忙了一整天,建汉回到老家躺在房间床上划起手机。他会固定观看几个有趣的youtube频道主製作的网路节目当消遣,现在正在看一个很搞笑的三人组将家里囤积的罐头物资集中起来……准备要烹调『世纪级超级杂碎麵』。他们将一堆根本不是杂碎麵料的罐头食品下锅,一大锅可以用来玩大冒险游戏的黑暗料理麵汤开始温火慢煮。
很浪费食物,影片气氛却很爆笑。
突然一则line讯息传来,建汉滑开。
「你看这个。」
是肥龙王,建汉的大学系上学弟。他们两个人在三民圆环一带租了间十五楼大厦的顶楼加盖,抱着暑假减租的房租不能打水漂的心态,肥龙王毅然决然的不理会家人呼唤留守台北。他现在整天间来无事弄来高倍望远镜与中型空拍机,每天做『夏天的首都观察日记』。真是无法让人恭维的嗜好。
建汉点开台北室友传过来的网路连结。
那是一则批踢踢八卦板的爆文。
『有没有鼻子吃泻药的八卦?』
文章内文:刚刚下班潮,一个没什么精神的大学生突然开始喷鼻血!对,不是流,那个量根本是喷的。严重程度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有如黄河氾滥一发不可收拾。真是吓死洨弟了,请问有没有鼻子吃过泻药的八卦?
「这么扯?」建汉笑了两声,点开影片连结。
那是一个充满尖叫声的录影片段。
大群下班族在捷运车厢内围着一名大学生年纪的男子保持距离、表情惊恐,大部分的人瞪目结舌,一些机伶的人则兴奋的拿出手机录影直播。被包围的男子脚步踉蹌,一手扶着立桿,一手摀着鼻子神色惊慌,只见鼻血不断从他的手掌缝隙中如水流出滴落。男子开始剧烈咳嗽,摀着鼻子的手一放……一大滩血水砸在自己脚下,围观人群放声尖叫。
捷运到站、车门打开,车厢内的群眾争先恐后的推挤逃出车厢。
「干!这什么恐怖影片?」建汉皱眉打字。
「屌吧?你看八卦板下面留言,我快笑死。」肥龙王回应。
建汉重新打开爆文,文章底下推文热络。
「挖靠挖靠挖靠挖靠挖靠挖靠挖靠什么情况!?」
「这个太猛了,不能只有我看到。」
「不能只有我看到+1」
「那个牌子的泻药那么猛,可以上市了。」
「红明显,不要闹了,这个出血量会死人的吧?」
「怕.jpg」
「鼻血產业链发大财,继流感之后药厂准备再赚一波!」
「对穿肠,是你?」
「干他妈的什么鬼东西!不能只有我看到!」
几乎一片幸灾乐祸的气氛。
「不好笑,让人心寒。」
「颗颗,我就知道你的反应是这样。」肥龙王打了喷笑表情符号。
「cdc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我刚刚有看过了。好一阵子没更新佈告栏了,内容依然一堆屁话。」
cdc的中文名称是『卫生福利部疾病管制署』,原本是一个不被大眾熟悉的政府单位,直到全台大流感之后民眾才知道这个机构是国家防疫工作第一线,随着全民检疫站系统的建立运作、流感疫苗高调的研发过程、大批最新款公制『hazmatsuit』的產出,cdc成为了备受全民讚扬与信赖的抗疫象徵,其官方网站与脸书粉专因常在公告防流感的最新消息与注意事项而流量大增。
不过随着四月开始大流感明显开始受到控制、稳定,到了五月已经确定全台防疫战役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之后,cdc的最新讯息开始逐渐不受公眾重视,而后期cdc一些新推出的防流感小知识也被批评小题大作,公务员一些不当的网路回覆更是造成全民笑话的公关灾难。
「那就好,最好什么事都不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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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捷运男子流鼻血的影片在各大娱乐消遣脸书粉专疯传,当天晚上还上了新闻成为网路红人,得到新的称号『鼻血哥』。鼻血哥经过送医院治疗后鼻血终于被止住了,网友都说他捡回一命。
晚餐时间,脸色苍白的鼻血哥在媒体镜头前微笑,跟家人报平安。新闻画面切换到鼻血哥的主治医生,说鼻血哥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但还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夭寿喔!肖年郎怎么身体那么不好?汉仔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建汉近80岁的外婆身子硬朗、精神很好,对着外孙关心几句。
「身体当然很好呀!我每天饭都吃三碗!」建汉笑着回应。
「快去叫璋仔回来吃饭,菜都要冷掉了。」
「好!」
建汉放下碗公后直奔外婆家客厅,孟璋哥的国际电话则还没讲完。他正用非常快速的英文与对方沟通、眉头深锁。建汉老实地等了他一分多鐘才礼貌性的拍了拍他的肩。
「我等等就过去。」
孟璋哥迅速回应一句后就继续通电话,建汉是懂事的人;他感觉若非事关重大的紧急事故,不然孟璋哥不会这个样子。回到饭桌继续吃饭,直到建汉站起身准备盛第三碗饭时,孟璋哥才出现在饭厅门口。
「出来一下。」
建汉随着他的舅舅走到客厅。
「我的假期结束了。」
他劈头就这么一句。
「蛤!?」建汉傻眼。
「有地方出事了,我得过去一趟才行。」
「这么突然!?你这样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回台湾?」建汉看着舅舅穿上大衣。
「喔?我不会离开台湾,我去基隆。」
「蛤?怎么了?基隆出什么事了吗?」
面对建汉的追问,舅舅沉默了一下。
「记得…这阵子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离开花莲。我去跟外婆说一声。」
孟璋哥拍了拍外甥的肩膀,朝厨房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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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离开花莲的隔天,冯神父打到了建汉外婆家来。
冯神父是天主教修会『灵医会』在台湾服务的神父,灵医会是隶属于梵蒂冈教廷麾下的其中一支国际修会,其总部在义大利的罗马。建汉的外婆是虔诚的天主教教徒,但一脉信仰传到建汉母亲那一代就没有再传下去了。纵然如此建汉从小在花莲外婆家长大,常常往外婆家附近冯神父经营的小天主堂跑,冯神父对自已而言就是个从小看到大的亲切长辈。
几年前冯神父调去宜兰灵医会经营的医院当负责人,为此当时小教堂的教友们还杀猪公宴送冯神父一顿大餐。这次打电话给外婆竟然是询问建汉放暑假有没有回花莲,若方便的话不晓得能不能让建汉去宜兰的医院帮忙一阵子。
晚餐过后,建汉播line通讯给台北的武萱。
两人像往常固定通联一般间话家常,武萱最近很少即时回建汉讯息,说是除了上课与宿舍管理以外还要照顾生病的室友。
「淑芬?」
「对……昨天终于去看医生了,退烧药已经吃过了,目前仍在发高烧呢……」武萱的声音听起来忧心忡忡。
「她不是一直食慾不振吗?现在直接发烧啦?」
「对呀!很奇怪,明明我们房间冷气也没开多强,淑芬除了上课也不会去什么公共场合……想不到竟然真的病倒了……」
「现在怎么处理?」
「喔……我们现在主要让品蓁照顾她,健身房之外品蓁最近也在练习吉他,昨天才说要为淑芬作一首『早日康復之歌』打气一下。」
武萱说完还自己笑了几声。
「呼……没事就好,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我是说别累坏了……」
「当然啦!别小看姓武的人喔!」
「……」
通话陷入一阵安静。
「怎么了?」武萱询问。
「啊……其实,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说件事。」
「蛤?你说。」
「你还记得我以前提过的冯神父吗?」
「喔?就是你说小时候很照顾你的那个?」
「对。他现在在宜兰的罗东圣母医院当主任,他今天有打电话过来找我过去帮忙……」建汉的声音很低沉。
「宜兰?你要去宜兰?发生什么事了吗?」
自己的女朋友真是个敏锐的人,建汉莞尔。
「其实也没什么,说是最近有一些要配合政府的院方措施在筹备中,现在医院正需要人手当志工,帮忙做人潮分流之类的工作。」
「哇!也太可怕了吧!?本以为流感退了就天下太平了呢……」
「对呀……萱,我想我可能晚点才会去台北了。」
「嗯…我想也是,没关係啦!我们都开始忙起来了呢…时间会过很快的。」武萱乐观看待。
「嗯!我们到时候台北见。」
「我们台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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