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陪着他练武,下午陪着他学弓箭和马术,晚上陪着他唸书,深夜看着他入睡。
夏天陪他狩猎,冬天陪他学治国、管理、用人之术等。
总是很忙,总有学不完的东西。
他是高贵的三皇子,而她只是一个负责保卫他,陪他一起长大的暗卫。
她是孤儿,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为他挡刀挡剑,这一生只为他活。
三皇子很优秀,是所有皇子中,最具有治国才能,可惜他不是继位的储君。
当朝太子对于这个优秀的弟弟很忌讳,加上皇后百般想除掉他。
从小就四面楚歌。
三皇子的母妃死的早,从小就一个人长大,只有他们这些受训练的侍卫陪着他。
纵然有记名在其他妃子名下,也不受重视,更别提皇子应该有的待遇。
很多一起长大的同伴,都死在这些争权夺利之中。
从一开始的伤心难过,到后来的习惯,她都没有掉泪的权利。
因为暗卫本来就是死人,只是为了保卫主子才活着。
她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更不能有自己的感情。
三皇子十八岁那一年,冰天雪地中,遇到最狠毒,规模最大的暗杀,所有同伴都死了。
她为他挡了一箭,然后忍住痛,挥剑杀死眼前所有敌人。
当她杀死最后一人,血跡斑斑的她,再也没有力气,倒在他面前。
意识模糊中,看见他抱起自己,奔跑百里,直到把她带回宫里。
主子其实不用如此,她只是一个低贱的暗卫,宫里要多少都有。
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但是那一夜,她听见三皇子喊她“如烟”。
那刻她懂了,如烟是三皇子从小定亲的未婚妻。
如同这一夜的下雪天,她死在三皇子的怀抱中。
从此之后,三皇子不曾再定过亲。
三皇子是触景伤情了。
她永远忘不了,那次打击,三皇子醉了三天,整整三天没有走出房门。
只有身为暗卫的她知道,三皇子关在房里,痛哭了三天。
他恨自己生在宫里,恨身边的人死去。
但是他没得选择,生来就是皇子,如同她生来就是暗卫。
这命运都不是他们选择,但是却只能这样活下去。
隔天她醒了,三皇子只是淡淡一句。
“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
此后,她成了三皇子的贴身侍卫。
侍候他起床梳洗,伴随他进行一天训练,其实和以前没太大不同,只是多了一些互动。
但是柳玉知道,自己的心,和以前不同了。
经过三皇子那一夜的相救,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纵然知道自己只是如烟的替身,仍然内心深处,某一个角落崩塌了。
本该无欲无求的她,心里面多了一点奢望,永远不可能实现,卑微的愿望。
想与他廝守终身。
不求名分,只求伴随左右。
身为侍卫的她,能留多久是多久。
那恍如泡沫般的爱,几乎一弹就破,却被她默默的收进心里最深处,无人知晓。
三皇子赐名,柳玉。
她有了名字。
长年伴随在三皇子身边,对他一切瞭若指掌。
侍候起来,没有困难。
柳玉仍然是暗卫装扮,并未换得婢女服饰,只因为三皇子说。
“这样习惯些。”
他仍然是三皇子,她仍然是侍卫。
正因为三皇子没有任何想法,所以她有。
明明近在咫尺,却像远在天边。
一言一行,都勾动她的心。
求若不得,执念悬心,眉头紧锁。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前半生,过得还算惬意。
此后才是深渊,三千烦恼丝。
太子对三皇子的打压越来越紧,三皇子几乎被打得喘不过气。
她看了好心疼,但是她只是一个侍卫,无法为他做任何事。
只能在他侧夜未眠,伴随左右,递茶披衣。
纵然只是这么一点小事,让她好满足。
“柳玉,你可曾想过离开?”
闻言,她跪下。
“柳玉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魂。”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不愿意离开。
“如果是我要你离开呢?”
她大受打击。
殿下不要她了吗?
她能为他死,但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
他是她的天,她的全部。
瞬间她面如死灰,心已死了大半。
“柳玉,你是我身边留着最久的人,我希望你......活下去。”
心如刀割。
如果那是殿下所愿,她只能遵命。
主从两人,久久无语。
忍不住抬头,她看见三皇子看着远方,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
三皇子在想谁?
当她看见三皇子转头,诧异的看向她,才知道自己失口,问出来了。
“属下该死。”
身为侍卫,岂能猜测主子的内心,更不允许打探。
三皇子轻笑。
“无妨,只是在想我所爱之人。”
柳玉清楚,三皇子在想死去的未婚妻,如烟。
心在淌血。
“柳玉,天一亮,我让人送你离开。”
主子的命令,侍卫不能不从。
纵然不愿,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因为她只是一个低下的侍卫。
从来都是她贪心了。
痛不欲生。
“是。”
两人坐在亭子里,坐了一夜。
懂事后从不流泪的她,在走出皇宫大门那一刻,凄然泪下。
脑中闪过的,总是她与殿下的每一幕。
“殿下,茶冷了,属下重新冲泡。”
三皇子点点头,将肩上的衣物取下,为她披上。
“天冷,你披着,别着凉。”
这是第一次,殿下的脸庞,靠她那么近,几乎感受的到吐出来的气息。
柳玉表面不为所动,内心却波涛汹涌。
她捂着快跳出来的心,几乎是逃出了书房。
殿下待她,总是那么好,总是让她容易误会,让她内心有些期盼。
后来战况越来越烈,三皇子在宫内常常遇袭。
每当危机,她第一时间总是挡在殿下身前,而殿下却......总是将她拉到身后。
她至今仍然不明所以。
过往一切歷歷在目,如今却已经分隔两地,今生无缘再见。
离开皇宫的她,如今什么都已经不是。
而他身处于这个,她再也触碰不到的地方。
他要人送她离开,远至邻国。
曾经也贪心的想过,是否殿下也心系于她?
如今昭然若揭。
若然,怎能狠下心,要她离开?
若然,怎能不在意她的心碎?
若然,怎愿意送她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既然殿下要她活下去,她只能遵命。
只是世缘心已死,将作为行尸走肉般活着。
日復一日,永无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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