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原本缠着许澄晓说话的油腻男还加码了两手啤酒,说是助兴,鬼才信。
许澄晓喝啤酒会起酒疹,本来就心中有气,她拒绝,脸色也不好看。那男的还要劝,张凌蔓出面说了几句才作罢。
但游戏还是要玩。
张凌蔓掏出了一副朴克牌,还有一把做好的小标籤。
直接抽牌比大小,抽中最大人可以抽小标籤,并指定号码最小的其中一人受惩罚。
小标籤里面有奖励也有惩罚。惩罚,顶多就是指定唱甚么歌,喝甚么加味饮料之类,奖励大概是抽到的人可以指定一个人帮他接受惩罚。
惩罚跟奖励都不接受的,罚酒。
第一轮是张凌蔓的男神输了,惩罚是原地伏地挺身10下。会不会很难许澄晓不知道,只知道对方刷刷刷地做了几个,张凌蔓在旁边喊很帅,男神一脸这没甚么。
第二轮,还是男神输了,惩罚是比手画脚猜歌名,万一没人猜出来,得罚加料饮料。
这题答案是《告白气球》,结果男神只能喝掉那杯加了番茄酱跟辣椒酱的苹果汁。
张凌蔓大概完全没料到第三轮男神又会输,许澄晓看到她脸上隐隐崩溃。
惩罚是加料饮料。
连输三场大概谁都要崩溃的,男神直接乾了一罐啤酒。被朋友取笑,脸上好歹还掛着笑,「好啊,要是第四轮我还输,我就把这些都喝了。」
第四轮,许澄晓输了。指定她的是那个油腻男,惩罚是唱《学猫叫》,要跟着跳。
前阵子网路很流行,很可爱的一首歌,重点就是举着爪子学猫叫,喵喵喵。
猫个头啊!
许澄晓也有点崩溃。音乐一下,她又有点炸毛,嘴里含着声音,唸歌词似的唱歌,脑子里面一片空白,都是喵喵喵。喵甚么喵,好不容易撑到副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
举着手简直尷尬想找个洞鑽进去!脑子被『不玩了』刷频。不玩了不玩了!
然而音乐忽然一顿,画面断了。
「噯!谁切歌啊!」
顾昊英伸着懒腰的手还举在头上,转头彷彿第一次发现墙边的按钮一样,「哎呀,我按到了,不好意思啊。」
「齁!阿昊很故意耶。」
顾昊英对张凌蔓笑了笑,「有吗?」
「不管,罚酒、罚酒。阿昊喝!」
「好阿。」顾昊英脸上依旧掛着笑,仰头就乾了一瓶啤酒。意外下台了,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许澄晓的心反而跳得比在唱歌时还快上许多。
第五轮,男神输了,喝酒。
第六轮,顾昊英输了。
惩罚是跟喜欢的人告白,或者去外面找一个路人搭訕,要到电话才行。
顾昊英一笑,「好啊。」一言不合就站起来往外走。
「哇呜!真的假的!」张凌蔓一声惊呼,不知道有意无意地看了许澄晓一眼,才往外走:「走走走,跟去看看!」
大家都跟上去了,许澄晓也不例外,可是她出去时,只看那簇炸毛的小扫帚,消失在关上的电梯门中。顾昊英算不算受欢迎的?许澄晓觉得,他至少看起来端正,戴着眼镜也有气质,身材比例也蛮好的,想要跟别人要电话,好好说,应该也挺容易的吧?……吧?
结果才下了电梯,顾昊英已经站在电梯门口,对着他们那群人歪着头,扬了扬手上的小纸条,脸上还掛着半个谜之微笑:「吶。」
--根本是,很容易啊。
许澄晓想回家!
后来又玩了几轮,许澄晓喝到一杯加了酱油跟黄芥末的雪碧,想吐。
张凌蔓的惩罚里面根本只有惩罚。
原本要唱三小时,勉强留到九点,许澄晓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抓着上厕所机会跟张凌蔓说:「我要回家了。」
「啊?不是说到十点吗?剩没多久,小兔留下嘛!」
没甚么好说的,垂着眼睛说:「我有点累,想先回家。」
大概是她脸上表情并不好看,张凌蔓劝了两句,终于没有纠缠。可等她又跟张凌蔓的朋友说要回去,那油腻男趁机说了一句:「下次再一起出来玩啊。」
许澄晓装没听见,转头就走出包厢。
烦。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很少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一个人下定论。
异性朋友接触的不多,但也不至于喜恶流于表面,至少礼貌还是有的。可自从一年前,或者说,霍函麒之后,她就有点走入极端了,她讨厌明显对她展现出兴趣的任何异性。
也许霍函麒某种程度上打开了她的小雷达,以往不觉得的,现在却能明显感受到藏在语言或肢体下的暗示,所以就更讨厌了。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傻呢!
许澄晓出了店门,一边骂自己,一边往捷运站走。
年轻的女孩,一头乌黑长发扫着上臂,耳垂上落下一对单鑽的小耳针。单肩揹着黑色的小背包,黑色的小背心,外搭半透明的薄纱小外套;暗红斜纹的褶裙,裙长大概是膝上十公分,搭着粉白的跟鞋,等着红灯即便面无表情,看上去也是娇俏。
「晓晓。」
许澄晓转头时,顾昊英正从几公尺开外走来。她没想过顾昊英会出现,更没想过他会在她想着心事的时候出现,一时间不知道说甚么,然而对方走到她身前:「你要去搭捷运?」
「……嗯。」
「我刚好也要回去了,一起走?」
说的很自然,动作也很自然,看着他的脸许澄晓只是低低「喔」了一声。绿灯了,她抬起脚步往前走。顾昊英就走在一旁,她没找话,他就不说话,直到在站台等车,都隔着半个身体,不远不近。
「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的声音让许澄晓从站牌的地图中,抬了起头,看他侧着头望着她,表情不冷不热,就像是很平常的好奇一样。
其实撇除那些看似在帮她的动作,她觉得自己看不清顾昊英这个人。她不知道他到底是甚么意思,掩藏在问句底下的真意,她读不出来。就算他们以前那么熟,结果到最后,许澄晓觉得,她还是没弄懂他这个人。
就算是现在,朋友们有意无意把她跟顾昊英连在一起,许澄晓还是不知道对方是故意的,或者她只是消遣。
她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有点累,嘴里都是刚才的饮料的味道……」
他眼底露了一个笑:「感觉是很难喝。」
「对啊,很噁心。」
她心不在焉的回答。看着车子进站,依序上车,两个人站在门边,许澄晓靠着角落,顾昊英抓着上头的拉环,间聊似的问了一句:「你这次回来,甚么时候回去?」
「下礼拜六。」
「喔?现在不是暑假?」
「嗯,研究室还有事。」
「那功课怎么样?」
「还可以。」
不咸不淡的对话,许澄晓的答案越来越短,垂着眼睛,拒绝对话的意思越发明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顾昊英,他明明很认真在找话题,可她就越发不想跟他说话。
讨厌他的若无其事。
讨厌他的淡定如常。
讨厌……她无法像他一样装作无事。
这明明都是她的问题。
又一站,铁路共构,涌入了一大群乘客,顾昊英往她的方向靠了一点,许澄晓垂了眼,目光落在了他的包包:「你的包包很可爱。」
「喔?」顾昊英扬起了一个笑,把那帆布包转了个方向,上头有着简笔的猫跟狗,还有一个非营利单位的名字:「赞助专案送的,拿来装东西刚好。」
「喔。」
「晓晓。」
在嘈杂的环境里,落入了一颗木琴的低音,咚,起了泛音。
「生气了?是刚才那个男的,害你唱歌那个,惹你生气了。」
他歪着头,明明没甚么的问句,却让她的防备心升了起来,移开视线:「没有。」
「还是,我惹你生气了?」
顾昊英像是没感觉她口气不好似的,又继续问。
「没有--」她依旧不看他。
「晓晓。」
车厢太过拥挤,还是他本就靠得太近,许澄晓抬眼时才发现自己被圈在车门边的角落,他张着手,她便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下,无处可逃。
咚……
背包撞到车门的声音。
咚……
他喊她名字起的泛音。
咚咚咚、咚咚咚……
心头落下了雨。
顾昊英没有再靠近,只是歪了歪头,眼神还是一样平静:「……高兴,不高兴,你表情都写在脸上。」
「我没有……别乱猜了。」
故作镇定也好,心跳加速也好,到最后,她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车子停了,大门打开了。顾昊英收起了目光转头,就要踏出车门的时候,她拉住了他的衬衫。
在他有些讶异的眼神底下,她只听见自己有些尷尬的声音:「……你喝醉啦?要去哪?你家在下一站。」
车门的铃响尖锐,彷彿不能影响他的从容:「喔,我搬家了。」
「啊?」
到底是惊讶让她放开了手,还是他先握上他的手腕,扯着她的脚步一阵踉蹌,长发因此飘舞翩然,她的慌张与他的从容形成了对比,许澄晓在月台上站稳时,背后的车门已经关了。
女孩看着车子离站瞪大眼睛,回头终于爆炸了:「顾昊英,你干嘛!」
然而她爆炸却让他挑眉靠近,女孩下意识退了一步,他才一笑,压迫感消失:「要来我家吗?」
彷彿他的问题里没有任何曖昧,像问她要不要跟他回家喝水一样,直接又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