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大概猜到这次拉普拉斯说话的主题了,就是「何谓恶魔」吧。
地下世界的来访、阿克夏的灾难,以及最近频发的事件,种种事件都有效暗示一点,所以拉普拉斯看不下去了,非得在下一次登场一次问个清楚。
顺便问问,为何你们人类酿出来的灾祸,要我这个异界的存在善后?要是真的善后了,是否还有下次?只是为了出来透透气,就得做出一定程度的劳动,就算是劳工,也有资格选择自己的工作内容吧。
「当我得知八神家的内幕时,我甚至一点惊讶也没有,反而还有一种安心感,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接着,恐怕是一连串的告解吧?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数不清一词可不是为了模糊焦点而用的,她真的没办法以她能认知的数字,去清算自己干过骯脏勾当的件数。
不只是八神家,所有名门都是这么过来的。
长斑家、皆卜家、天晴家、神刑家,以及许多人忌讳、不想多说一句话的吹闇家,不只是他们而已,当八神家也沦陷之后,黑真就能断言,所有的名门都是一丘之貉。
不需要因为一起计画,让大家都凑在一起,以互相监视、成为共犯的名义,达成这个成就,私下的他们、落单的他们,也是无时无刻地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这一切——都是为了居神好。
这一切——无法公开的牺牲,都是为了居神好。
「这些事情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至今还没有公诸于世,我们名门的存在到现在也还没有在居神曝光,因为我们为了掩盖黑暗,造就了更多的黑暗啊。」
这也是为什么会议时,她无法将所有的罪状都甩给根本不在场的八神家。
「其中,最根本的地方就是魔法系统。十六年前的名门内战,会爆发不是偶然,是已经在酝酿的东西,因为这起内战,让魔法有了全面性的划分,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一切都是从那时开始的。会做出划分,表面上说是为了防止再出现长斑家那样的叛徒,但其实少了一直君临所有名门之上的长斑家,不就是说终于轮到他们主导居神了吗?
而那也是其他名门一直在等待的东西。
拥有力量的人,就该出面战斗。他们将自己假想成了这样的英雄角色。
结果就是……颳起了比长斑家还在时还要更加血腥的风暴。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魔法的认知,已经来到了土、水、火与风等四大系统魔法,平时学习的也是这四大系统,我们成功地将迷信等有盲点的字眼,从魔法师的世界拨离了,而那也是我们最初的目标,让孩子们不再为了一时的强大,付出包含风险在内的代价,毕竟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战争了,不需要做出非必要的牺牲,但其实这是为了防止再出现像长斑家那样的叛徒,就算真的出现了,也能将损伤压到我们能控制的范围。」
也就是——限制想像力。
要是一个孩子,从小就待在监狱,长大后也不会知道外面世界的存在,也不会察觉外面世界的广大,所以他们利用这点,让孩子们的世界打从一开始就在一个范围。
反过来说,要是出现那么一个不受限的傢伙,就将枪口全指向他。
无论如何都能创造一个所有人可以欢笑的世界,这样的世界诞生了。
这样的世界看上去就是如此完美。
这是由他们的旧世代与这些孩子的新世代,共同创造出来的环境。
「这个世代的孩子,不可能会使用第二种系统魔法,也不会以迷信或宇宙等要素,抵达我们旧时代,就是这么来的,当想像力被侷限,注定一辈子也改变不了。」
黑真不认为十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孩子没发现癥结点,不过当他们这么想时,也太迟了。
发育期一过,想再增高有多困难,这个世代的孩子想突破高层设计的牢笼就有多困难。
「不可否认,我们是造就居神黑暗的真正元凶。居神的黑暗不只地下世界,不是因为名门内战,让我们认清了何谓长斑家,而是要让包含高层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其实人心的黑暗面,不需要依赖什么就能激发出来,人类本来就是这样。」
这才是人类。
已经被暴雨淋成落汤鸡,完全没有昔日的美貌,桩姬也不管了,把握最后的澄清机会:
「黑真,我知道这几十年下来,你因为当家的头衔与名门的身分累积了不少压力,不过这样说出来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啊。虽然当你我私下相处时,一提到这方面的正题,你的感觉就会很不好,不过你没有必要全面摊开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桩姬,你才是吧?一直想往光明面靠拢的你,想法比谁都乐观,原谅至上的主义,让许多名门都看不惯,但你依然没有受挫,我行我素地坚持到现在,结果现在你却不帮我说话?」
「……」
桩姬被说服似的,顺其自然地退下了。但是,她的眼神却诉说着这样的讯息:要是我选择站在你这边,不就认可了你心中的黑暗?
这个女人……还是老样子。这个时候也还是老样子,比起自己,更优先他人,而这件事自己要让步,就得这么做。
不过,要是她没有解读出桩姬的眼神,她是赢是输?
「拉普拉斯,我会将你召唤出来,是为了要阻止地下世界的前进。虽然阿克夏的灾难已经逼近了,不过要是这些神话传说不是一般的神话传说,我想也不用摆在第一顺位优先处理,那些傢伙不可能轻易杀了我们,看看这座居神岛的真面目就知道了,我们还得替他们守住这个居神最大的秘密。」
连他们也不知道的居神岛建造真相,那些傢伙不可能不知道,反过来说,他们对阿克夏是有价值的。
那么,她也能轻易地做出对现况最有帮助的选择了吧。
拉普拉斯听得津津有味,始终是同一种脸色的那张脸,似乎也有了变化,变得更接近当事人的心情了。
『黑真,你不会否认你们这些自称名门与高层的傢伙,就是造成一切黑暗的元凶啊。』
「……」
『都是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懂得知难而退,认清自己的不足与过错。看来前天的国际会议,真的让你备受打击啊。』
拉普拉斯很开心的样子:
『我会出来透透气,也是受到你的召唤,而且当我与你们人类签订契约后,也不能违抗被召唤,你们要我出来,我就得出来。』
意思就是说刚刚那是震撼教育?先藉由压倒性的暴力胁迫,逼问她们的真心话吗?
这时的拉普拉斯,没有先前空有暴力而已,带着满满的喜感,很有故事地畅所欲言:
『要是你就这么死了,我也不能看到人类如此有趣的一面了。你是继皮耶之后,另一个引起我兴趣的人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遇到下一个,要我就这么放着你不管,到时我损失的也不是只有看好戏而已啊。』
「拉普拉斯,少找理由了。有话就直说!」
『人类的死活或斗争和我无关啦,你们人类要悲哀地继续自相残杀,那也是你们的事情,就算要波及到我这里,我也无所谓,你们根本就杀不死我。总之,我只是想知道身为当家的你,在想什么而已,以后还要像这样为了收拾你们人类酿出来的灾祸而出来探风,我也无妨,不如说儘管差遣我吧。黑真、桩姬,只要你们到了我这样的高度,就会理解我为何要接如此毫无报偿的慈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