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帝国都城,李府。
李家老爷官居五品,一妻一妾,膝下育有三子一女。然而,眾人却不知其还有一子名云熙,乃他六年前南下处理公务时与舞姬毛氏所生的外室子。
「熙儿,太太唤娘过去,你自个儿乖乖待着,别乱跑知道吗?」毛氏揉了揉儿子软嫩的脸颊,温声叮嘱。
「知道了,娘亲。」年仅六岁的李云熙懂事地答。
毛氏走后,李云熙百无聊赖趴在窗边,望着天边飘过的云朵唉声叹气。
这些年来小傢伙从未踏出过李府半步,当初毛氏虽在南方產子,但孩子刚出生不久便高烧不退,她没钱给孩子买药治病,只得耗尽盘缠赶往都城求助李老爷。
李老爷不喜外室子,正妻梅氏更嫌弃得不行,好在年过六旬的老太太张氏一时动了惻隐之心,以李家子嗣不宜流落在外为由保下了这个孙子。
可梅氏娘家得势,死活不让李老爷给毛氏一个名份。李老爷出于对妻子的愧疚,只答应供毛氏母子吃住,并以家僕的身份留在府中。
自此,梅氏便光明正大使唤起毛氏,还处处刁难苛刻。
许是出身的关係,在府中如履薄冰的李云熙十分早熟,不只一次替母亲抱过不平,但毛氏总告诉他不要怪罪李家任何人,因为这是她欠他们的。李云熙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
「少爷!三少爷,您慢点儿呀!」
妇人的叫喊声由远而近,李云熙定睛瞧去,就见一个小糯米糰子正使劲迈着笨拙的步伐,咯咯笑着跑给身后的老嬤嬤追。
「三少爷,您要是磕着绊着了,老奴可没法向二姨太交代吶。」老嬤嬤紧跟着眼前的小祖宗,在这样的大热天追赶一路,背上早已被汗水浸湿。
「呵呵,我要找地方藏起来,不、不能被二哥抓到。」四岁的李絮比同龄人稍矮些,肤白如羊脂润玉,长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五官秀气柔和,十分惹人疼爱。
「??」李云熙眉头一蹙,心想怎么会有人跑来这偏僻地方。他生活的这处角落阴暗幽静,就连府中下人也不常来此,那位看上去锦衣玉食的小少爷跑来这做什么?
「咦?」李絮注意到了李云熙的目光,兴冲冲地跑过来,好奇问道:「你是谁呀?」
李云熙不是很想搭理他,后退一步作势关上窗子。可转念一想若不给人家面子,要是害得娘亲在府中日子更加艰困就不好了。于是他耐着性子回答:「??我叫李云熙。」
「李?」李絮眨了眨眼,「我也姓李耶。我叫李絮,娘亲都叫我絮儿。」
闻言,李云熙忍不住一翻白眼。
这傻少爷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被保护得多好?思及此,不由心生嫉妒羡慕。
「熙哥哥,要不要吃糖?」李絮从兜里翻出一块被纸包住的糖,笑着递给李云熙。
李云熙本想拒绝,但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糖,实在好奇糖是什么味道,顿时有些馋。他缓缓伸出手接过对方摊在掌心的糖,打量许久才小心翼翼放进嘴里。
呃,好甜。但不讨厌??
「好吃吗?」李絮忙问。
「就那样吧,很一般呀。」李云熙拉不下面子,故作无所谓的模样。
老嬤嬤早在后头看了一阵,听他如是说,当即插话:「咳!这位是府里三少爷,不得无礼。」
李云熙撇嘴,不再言语。
老嬤嬤看不惯他出身卑微还心高气傲,正欲出言教训却被李絮打断。
「熙哥哥,你要不要陪我一起玩?」
李云熙挑眉。「玩什么?」
「唔,你想玩什么?」李絮挠了挠小脑袋反问。
这倒把李云熙给问住了,他自小和娘亲相依为命,从未跟同龄人玩耍过,哪知道大家都玩些什么。但他是不可能那么说的,于是道:「你邀请我,理应由你出主意。」
李絮懵懂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好像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就玩——纸鳶吧!」李絮忙着交新朋友,浑然把自己正在和兄长们玩捉迷藏的事给拋诸脑后。
老嬤嬤见状并不赞同,若二姨太知晓她放任三少爷同外室子玩乐,定会降罪于她。「三少爷,您还在跟其他少爷姑娘们玩捉迷藏呢。」
被老嬤嬤一提醒,李絮也想起这茬了。脑袋一歪,大方邀请道:「那让熙哥哥也加入就行了。熙哥哥,我们改玩捉迷藏吧!」
老嬤嬤的暗示李絮不明白,李云熙还能不清楚吗?他略一琢磨,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
「不玩了,你回去吧。」
李絮很是不解。「为什么?你不喜欢捉迷藏吗?」
「??不喜欢。」
李絮静默良久,旋即一个转身便跑远了。老嬤嬤紧追其后,很快周遭又恢復原先的寧静,好似他们从未来过。
李云熙站在窗边,久久无法回神。心中貌似有种失落感,但这失落感从何而来却不清楚。
两刻鐘后。
屋内,李云熙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外头忽传来一阵脚步声,让他瞬间清醒。
嘣!
李絮用肩膀撞门而入,怀里捧着五花八门的童玩,边喘边笑:「熙哥哥喜欢哪个?我们来玩!」
李云熙愣神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是纸鳶,那个是陀螺,还有这个——」李絮踮起脚尖将东西逐一摆放到桌上,热情介绍自己收藏的宝贝。
李云熙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悄悄淌过,令他在看眼前的小傢伙时眼神有所不同。
「这是之前娘亲教我摺的小兔子,送你。」说着,李絮将红色摺纸递给李云熙。
这回李云熙不再矫情,爽快收下这份礼物。「谢谢。」
自那日起,往后好长一段日子李絮都会跑来找李云熙玩。老嬤嬤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并未将此事告诉二姨太,还给李絮充当起把风的帮手。
有了玩伴,李云熙心中的阴霾逐渐烟消云散,对他而言李絮就是心中那轮明月,带来的月光皎洁、纯净而美好,让他在低谷时得以有所慰藉,变得不再愤世嫉俗。毛氏也察觉到了儿子的变化,甚是欢喜。
可惜世事无常,毛氏操劳多年本就患有顽疾,三年后偶染风寒,病情直转而下,待李家大发慈悲请来大夫诊断时已是时日不多。
「咳、咳咳!熙儿??娘有事同你说,你过来。」毛氏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侧头唤来儿子。
「您说,孩儿听着。」李云熙心中有痛,却不表现出来让母亲担心。
毛氏深吸口气,哑声道:「切记,娘接下来告诉你的话谁也不能说。这事本打算等你大了再告诉你,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咳咳??这些年咱娘俩在李家受尽屈辱,娘知道你不服气,之所以心甘情愿留在这受气,不单是为了养活你,更是因为有愧于李家??」
李云熙安静听着,心中却仍困惑不已。娘亲一直强调她有愧于李家,可在他看来分明是李家有愧于他们母子。要怪就怪外出时起了色心的爹吧!
毛氏抬手摸摸儿子的面庞,忍不住哽咽道:「听着,熙儿??你不是李家子嗣,你爹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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