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运气最不好,这个大难题就落到了她头上,来之前她已经做好被骂、被吼甚至被开除的准备。
萧铎指挥着秘书室的人在安装会议设备。他把流程摊开在桌上,“江总,晚上九点有电话会议。”
“什么内容?”
“是关于寕江证券管理层的人事变动。”
江听白点头,“知道了。”
他刚戴上眼罩盖了羊绒薄毯,躺下没多久,随行的安保人员就拿了卫星电话过来。
江听白火大地一把摘掉眼罩扔在地上,“是谁?”
他们也很作难,“是大小姐,她坚持一定要和您说话。”
他那位早逝的大伯留下的女儿江思。只比他大一岁。
江听白接过电话,“什么事?”
江思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今天她凶多吉少。她战战兢兢的,“江总,真要把我撤职啊?”
“你说呢?你很有能耐啊江总监,”江听白反问她,森冷的语气让他大姐心头一颤,“寕江证券年初才交到你手里,不到半年硬给我亏了十二个亿。”
江思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也不能全怪我吧,这不是赶上股灾了嘛?我上哪儿说理去。”
“十二个亿什么概念你知道吗?”
江听白把脚架在沙发上,看一眼舷窗外透过云层的霞光,他条件反射地眯了眯眼,“就是把这些钱换成薄金石子儿,让你每天按时上下班站在河边打水漂,半年也花不完!”
“知、知道。”
江思抖着牙关回答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于祗那么柔弱一小丫头,被江听白大声威吓一句她真能站得住?
可怜呐。命苦的嘞。
江听白并不知道他大姐是这个想头。他的气焰没下去多少,“知道就别再来烦我了,以后按月到隆叔那儿领零花钱,安生当你的大小姐!”
“那是多少啊?”
毕竟关系到她以后的生活质量,江思再怕他,也捏紧了拳头多问了这一句。
江听白一时也忘了,他大力压了压眉骨,“江念多少你多少。”
“才三百万!她小孩子家的,开销哪有我的大呀?你开开恩,给我加点钱。”
江思在那头跺了跺脚。她上周买那串帝王绿成色的翡翠钏都花了小七百万。
“那我给你加到两百万?”江听白尾音往上扬了扬。
“......就三百万吧,不用加了。江总再见!”
江思生怕他再倒喊出一百万来,着急忙慌地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江听白把电话扔回了安保人员的手里。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于祗在西湖边住了两天,周一上午请了个假,下午直接从机场去往律所上班。高律催得急,说是三点钟必须到所里,她的行李还堆在后备箱,就穿了一身亚麻棉的新中式旗袍裙走进了会议室。
权立开会的风格简单高效,说明情况、布置任务、强调紧迫,然后就散会各自去完成。
章家的那份累计期权合同到底出了不小的问题。章士道被空头的、巨大的远期利益吸引,无视于祗出具的律师意见,冒着不小的风险和东jsg林签了这份合约。到现在为止收益没见着多少,成倍递增的风险倒落在了头上。
权立和于祗边走出会议室,边商量怎么让东林解除终止或是重新签订几份补充协议,路过办公区时听见好几声低低的惊叹。
权立停下和她的谈话,问一个实习生说,“喊什么?”
一个刚进所的小男孩站起来,“我们在说,没看于律师这么打扮过,这叫一个……”
“一个什么?”
“美。”
权立板起脸训他们,“有点正形没有?忙你们的!”
于祗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们才刚进所里,仍有精力关注这些。”
等他们在律所折腾个几年,变成老社畜之后,就算她再怎么光鲜,这帮男律师也没时间多看一眼。就拿于祗来说,有一次韩岷上完洗手间没拉裤链,坐在她对面谈了大半天的事情,她愣是没发现。
权立在车上问于祗,“你外公身体怎么样?”
于祗说,“不是太好,只能靠仔细将养着,我妈妈在杭州照顾。”
权立把车停在章华集团楼下,“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他那个身份,应该会送回京来吧?”
“嗯,是。”
于祗不太想多谈这个。
陈梦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看于祗走上台阶,忙扶着她往里走,“快快快,章董等的都急死了。”
于祗和权立互相对视一下。眼看着三百亿的市值都要蒸发了,换谁也坐不住。
他们走到执行董事办公室门口。里头传来父子俩务实性的谈话。
章士道大骂儿子,“你能不能把脚放下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玩□□。”
章伯宁的手指点着屏幕上的码牌,“我再怎么爱霍霍家财,也比不上您,大手一挥造光三百亿。”
他边说还边伸出两根手指,“人不都说吗?章家到我这儿,已经出了两个败家子儿了。”
“孽子!我怎么养着你了。”章士道转过身来指着他骂。
章家阴盛阳衰已经是老生常谈。章老太太是个有远见的,早知道儿子们靠不住,就在女儿的婚事上动心思。几个出挑的全配了高门大户,章蔚就是个典型。
章伯宁已经被吼习惯了,“您呐,就别拿我撒性子了,我反正是个没出息的。趁早把钱放信托基金里是正经,等你不在了,我每月往外领点生活费挺好,能过十辈子呢。谁耐烦管这么大集团呐。”
门外的权立和于祗面面相觑。小少爷对人生规划得还挺好,自我定位蛮精准。
陈梦敲了敲门,“董事长,权主任他们到了。”
章士道赶紧迎出来,双手交握住权立的手,“你们总算是来了,有什么办法没有?”
“有,但我要冒点险,”权立来之前已经想好了,“而且费用要高一些。”
章华的业务一直是权立亲自负责,由于祗协助,平时和于祗对接的比较多,可一旦有了大事,还是要由权立来出面应付。
章士道清楚他的业务能力,“你要多少?”
权立夸了句章董爽快,“律师费百分之二十五,没收的那百分之五,是我们和章董的交情。”
章士道在心里骂娘。别人都是百分之十五的价格,他要百分之二十五,好像还得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于祗接了个电话回来,“已经约好东林的法务了。”
章伯宁本来不关心这些事,听见于祗的声音才醒过神来,他从桌子上挪开脚,“你也来了?”
于祗微笑着冲他点了一下头。
权立说,“那我们先过去,陈梦,走。”
章士道让章伯宁也跟着,“你也去看看,别一天到晚稀里糊涂的。”
有于祗在,章伯宁自然一百个乐意。他一路上都围着于祗问东问西。
陈晼生日为什么提早走了?怎么周末没在北京?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苍白。
于祗心里真的想让他住嘴,面上却没露一点,只挑了最后一个问题答他。半真半假的口吻,“很累,对生活的无奈,全写在了脸上。”
章伯宁看见她左手上,比荫蔽一隅的雪地还凉白的手腕上松松戴着一块表,是江听白的那一块。他突然就停下来不再说话了。
东林的法务总监是业内顶有名的大美人。
权立喝多了曾在酒桌上说,rebecca的业务能力有多过硬倒是不见得,床上功夫肯定是不错的。
权立和她握手,坐下来和平了不到十五分钟,rebecca就很有契约精神地强调,“合同签了就是签了,我们关系再好,也没办法更改的权主任。”
“且不说这份合同对章华本身就不公平,”于祗笑了下说,“话也不要讲太绝对,您看一下补充协议。”
rebecca比她笑得更客气,“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吧,说实话于律师,我们老板他是不会签的。”
“你让他签,他会的,”权立成竹在胸地说,“就冲你肚子里的骨肉。”
rebecca的笑僵在了脸上,“听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
于祗再往火里添了一把柴,“上个月十八号,你们俩一起出现在了社区医院妇科,我没有说错吧?”
rebecca好笑地说,“做点功课于律师。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老林每一次,都带我去妇幼产检的。”
于祗靠在椅子上看她,胜利在望的,“这么说你确实怀孕了,还是林总的。”
“那又怎么样?你们没证据。”rebecca强装镇定地说。
权立提醒她说,“这是你们东林的会议室,是一间装有监控的会议室。你刚才的表情、动作、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录了下来。”
rebecca一拍桌子站起来,“威胁我?老林不会饶了你们。”
她带他们到这里来谈事,本是自知理亏怕被他们威胁,录下证据总归没错,但没想到反而被摆了这么大一道。这师徒俩加起来起码10086个心眼子。
于祗浑然不怕的,“这段也拍下来了。”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林夫人的号码,手指停在上面几秒,“要么你现在去说服你的情夫,要么我打给林夫人,请她来看一段好戏,顺便我也跟她学个一招半式的。”
rebecca抖着嘴唇摇头,两只手紧紧抓着椅背,“她会把我从楼上扔下去的。”
于祗很满意她对林夫人的畏惧,她摊开补充条款,“那就麻烦你拿去给林总签字。”
感谢林总娶了位悍名在外的夫人。
rebecca大概是磨着后槽牙从她面前拽走那份补充协议的。于祗额边散下来的两绺头发,都被纸张带出的一阵风给吹开。
她不见动气,面不改色地笑着说了句,“辛苦。”
rebecca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走。
等rebecca回来的功夫。权立凑到于祗的耳边小声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去社区医院?”
于祗喝了口矿泉水润喉,“因为她凡事都要最好的。”
要怪就怪林总话多。于祗曾经在一次聚会上亲耳听他抱怨说,rebecca这姑娘忒爱慕虚荣。钻石要纯度最高的,包要限量款的,房子要最中心地段。稍微次一点她就要哭哭啼啼。
所以在于祗说出社区医院的时候,她会那么生气的纠正,拼尽全力表现出她很得林总的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6 19:21:07~2023-04-17 23:5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