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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嘛呢,小向,有人追你吗?”
    向晚粗声喘了几口气说:“茹姐,你手里现在有多少钱?”
    姜慧茹眨了眨眼,“六、七百?记不太清了,怎么,你要用?”
    向晚抓着她的胳膊说:“借给我,我一定会还你。”
    “当然可以,但放在家里了,得回去拿,你急吗?”
    “急,非常急。”
    两个人匆忙锁上仓库门,走到前厂门后才发现没有让万有光开出门单,制造厂的两个大门在上班时间都是紧锁着的,职工若要出去,必须有领导特批的条子才行,向晚跟看大门的师傅好话说了一大堆,对方才同意她出去。
    在姜慧茹那里拿完钱,向晚接着骑车赶去了她妈妈家,程珣正在跟张春来分捡货物,看到向晚满头是汗的站到面前,一家人都愣了。
    向晚把程砚受伤的事告诉了程珣,张正民二话不说就把家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就这样,程珣踹着一千八百块钱,坐上去冬泉的车,匆匆赶往弟弟那里了。
    一上午的奔波让向晚有点累,她中午在父母家里睡了一会儿,下午上班后,她跟姜慧茹各自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核对当月的账目,不一会儿,万有光的电话打了进来,一开口声音就很急。
    “向晚在吗?”
    “在在在”,姜慧茹忙把听筒递给向晚,轻声说让她小心点。
    “喂,科长”,向晚模模糊糊猜到了是什么事,语气难得的温柔,“有事吗?”
    “我没事,安保科有事,你自己去解释吧,有人看到你上班时间逃岗,把你告到了胡政委那里,上次你泼伤人家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又给我搞出这个,我跟你说向晚,要是因为你而影响到我们整个保障科的年底考核的话,你,你,你就给我等着,不要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给我一天天的胡作非为,我告诉你,在厂里看的是工作能力,不是脸,你再漂亮年终考核拿不来钱有个屁用,到时,底下的人骂的是我,不是你,好自为之吧!哼!”
    这是向晚自进厂以来,万有光头一次跟她说这么重的话,看来是真的气急了。
    姜慧茹见向晚的脸色不对,猜想是万有光发火了,“别担心小向,没那么严重,我们又不是经常这样,不就这一次吗。”
    无故连累了姜慧茹,向晚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我去趟安保科,要是下班了我还没回来,你锁门就行,钥匙我会带着。”,姜慧茹问要不要陪她去,向晚急忙摆手说不用,“已经很对不起你了,要是年终影响到你全勤奖的话,到时我补给你啊。”
    姜慧茹不以为然的嘁了一声,“多大点事,至于扯到全勤上去。”
    向晚在去安保科的路上一直在想,到底是谁闲着没事去告她,厂里虽然纪律抓的严,但并非没有上班时间出去的,都是过烟火日子的普通人,谁能保证家里没点事呢,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是谁在对她下黑手。
    在迈过通往安保科的最后一级台阶时,有个人的名字蹭的从向晚脑子里蹦了出来。
    难道是那个王八蛋。
    安保科科长老徐这次看到向晚,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二进宫了啊,小向。”
    向晚点点头随便扯了把椅子坐下,“是我的错,我认,要怎么处置,您说吧,我还有一堆活等着。”
    老徐往她面前拍了一张纸,“先写检讨吧,本月职工大会上或许会通报,你有点心理准备。”
    向晚嗯了一声问:“扣钱吗?”
    老徐摇头,“还不清楚,上次你打人的医药费都是厂里垫的,这一次还得看上面的想法,我个人觉得,事不大。”
    向晚花了一小时时间写完检讨,含蓄的问老徐知不知道是谁告的她,老徐抱着臂说:“怎么,我告诉了你,你是不是又去找人干架,一个姑娘家可不能老这样。”
    向晚说她这次不会打架,只想心里有个数,免得下次再被人暗算,老徐说他只能告诉向晚是个女的,其他的一概免谈。
    女的,女版李乘风,向晚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了这号人。
    离开安保科后,向晚又回到仓库把帐对完才回家,走出钣金车间,余光中有三个人从一旁的坡道上走下来,分别是厂里的一二把手还有李乘风。
    向晚目不斜视的继续赶路,但胡政委在后面叫了她一声,向晚不得不停下步子,等着挨数落,这老头人不错,但就是喜欢教育人。
    “小向,是不是今天又犯错误了。”
    向晚说:“家里出了点事,一时忘了跟领导请假。”
    李乘风哼了一声说:“是真的忘了请假吗,要是厂里每个人都跟你一样,那工作还做不做了?”
    向晚丝毫不给他面子,“李工你管的是人事不是纪律,我就算有错,但上有政委,下有安保科,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她的目光从李乘风的头顶滑到脚底,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另两个人,那俩都是瘦瘦的高个子,跟李乘风一对比,显得他跟没发育好一样。
    李乘风被向晚的目光刺得浑身难受,清了清嗓子说:“个子高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在外面给人拉电线。”,这说的是程珣,向晚明白。
    “是的”,向晚看着前面的路说:“还是个子矮了好,做衣服省布料,站着躺着也不占地方,李工你好好发扬你的优点,最好一代代的传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才好呢。”
    李乘风气的嘴唇发青,咬了咬牙说:“小向你别得意,我……”
    “报复我?”,向晚淡淡的说:“我就算一天到晚在你面前夹着尾巴做人,你也未必会放过我,所以,我还是得意一天算一天吧。”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曹骏再也忍不住了,把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了好几声。
    “嘴是真厉害啊”,李乘风为缓解尴尬笑着跟另两人说了这么一句,又问胡政委,“小向违反了劳动纪律按说该扣钱吧。”
    向晚的手一下就攥了起来,让她写检查也好,通报她也好,她都不怕,可扣钱她是真的怕。
    第六十一章
    因为家近向晚一直步行上下班, 出了大门后她发现刚才的三人组只剩了曹骏一个,他提着只公文包,不紧不慢的走在她身后, 前面的岔道口处, 向晚听到曹骏清了清嗓子,接着讲了一句话。
    “放心吧向晚,今天的事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要是没有提到她的名字, 向晚都不确定他那句话是对她说的,向晚哦了一声,谢谢那俩字在喉咙里卡了一会儿,又被她咽了下去。
    敏锐如曹骏, 立刻就捕捉到了向晚的反应,原因他也能猜出一二。
    不说谢谢,就当成他随意说出口的一件事来看待,双方谁也不用觉得谁欠谁的人情。
    曹骏笑了笑, 问:“家里有事?”
    向晚只简单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向晚”
    曹骏在官场上混了几年, 好事坏事都做过,从不纠结从不拖泥带水, 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了, 每当面对向晚的时候,他总有种愧疚感,这种感觉总想让他做点什么补偿向晚。
    “其实……”,曹骏斟酌着正想说出下面的话,一辆小轿车打个弯停在了他旁边, 司机走下来给他打开车门, 曹骏对着前面的背影说:“向晚, 要不要送你一下, 顺路。”
    向晚回回头说:“不用了,谢谢。”
    整个晚上向晚都心绪不宁,直到夜里两三点才睡着,第二天坐在仓库里哈欠连天,多亏现在不用去船上拉电缆,不然她又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最近台风天多,温度不高,向晚和姜慧茹没开风扇,借着窗外吹进来的凉风,低头做账,向晚困的泡了一大杯浓茶,时不时往嘴里送几口,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困。
    姜慧茹登记完易耗品数量,停下来甩了甩发麻的手,“小向,不管你心里多么怨恨曹骏,都不要在面上表现出来,知道吗?”
    向晚抬头看了看姜慧茹,“为什么这么说。”
    姜慧茹叹了口气,“我听别人说你对人家不理不睬的,咱们毕竟还在厂里混,他是一把手,家里面又有背景,真惹恼了他,对咱们也没好处啊,对吧?”
    “那些人瞎传的”,向晚揉了把脸说:“要说我心里一丁点都不怨恨他是不可能的,但不理不睬倒不至于,再说了,他是老大,咱这种小虾米的态度对人家来说也根本不重要呀!”
    “嗐,面上过去就行,我听说”,姜慧茹朝向晚勾勾手指,“他家庭可复杂了,跟宫斗话本一样。”
    向晚一愣,“你说,曹?”
    姜慧茹不停点头,接着就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原原本本告诉了向晚,“我总算知道他性格为何这么阴郁了,有那样的家庭能不这样吗。”
    向晚带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淡淡的说:“大家族嘛,也正常。”
    计算着程珣应该到了冬泉,向晚下了班后去建章路上的国营商店内给他打了个电话,号码是她从三工段提前问好的,就是昨天打过来的那个号码。
    电话打过去好一会儿才有人接,是个女声,向晚问对方她那边是什么地方,对方说是冬泉卫生院的护士站,向晚请她帮忙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程砚的病人,如果有的话,她想请程砚的哥哥程珣听一下电话,小护士很热情的说她马上去叫。
    几分钟后,程珣的声音顺着听筒传了过来,“向晚?”
    向晚说:“程砚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骨头断了,需要做手术,多亏他们林场的人把他及时送过来,晚几天的话就麻烦了,刚刚还跟我贫,说等好了,去对人家以身相许!”
    向晚笑了笑,“女孩子送他过去的?”
    程珣嗯了一声说:“是啊,很了不起……向晚,我不在家,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晚上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人去家里,记得问清对方是谁再开门,实在不行你就先住到你妈那儿去吧。”
    向晚觉得好笑,她又没得罪谁,谁会闲着没事害她啊,不,也不一定,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与此同时程珣也在那边提到了那个人,让她一定小心。
    夜里下起了大雨,一直到了早上都没停,配件库漏水了,向晚和姜慧茹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货架上的工具收拾到塑料箱内,接着,两人又用扫把清理地面上堆积的雨水,雨势没有停下的意思,两个人也只能不停的打扫。
    姜慧茹边干边骂万有光,仓库漏水的事,跟他说过好几次了,万有光每次都是口头答应,但却一直拖着,到了傍晚,雨势终于减弱,向晚和姜慧茹松了口气,两人的衣服全都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又冷又潮,风一吹,冻得人直打颤,下班前,财务科的人让过去送当月的账单,姜慧茹抱着一摞账本先去了,向晚留下来找东西遮盖办公桌。
    也就是晚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向晚再下去时,楼道门已经锁了,她想了一阵,或许是隔壁材料科的师傅觉得台风天人都走的早,急着把门关了,另一种就是人为的情况了……
    向晚重新回到仓库,打万有光的内线,一直没人接,她又分别给前后厂门的门卫打过去,得到的答复是只有部门领导那儿才有备用钥匙。
    向晚气的砰砰踢了两下桌子,继续打万有光的内线,依旧没人接,过了一会儿,厂里停了电,向晚害怕自己会被一整晚关在这里,跑下去拍了一会儿楼道的大门,钣金车间正对着这里,台风天一定会有人上船,她希望经过这里的人能听到她的求救,但遗憾的是,向晚把手都拍麻了,也没人注意到。
    向晚折回仓库后认命的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想今晚就在这里对付过去算了,可九点多钟时她听到楼下有人喊她下去,或许是门卫的师傅从万有光那里拿来了钥匙,向晚跳下椅子,锁好仓库门就冲了下去。
    在三楼的楼梯转角处,向晚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就看到了某个人掩映在黑暗中的脸,向晚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想赶紧跑下去,情急中踩空了一阶楼梯,等到恢复意识,已经是夜里的零点钟,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是她的哥哥张春来。
    请了三天病假,向晚回到厂里后,把那天的情形前后捋了一遍,又问过前来开门的师傅,对方坚称没有见到别人进过楼道。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姜慧茹和向晚想的一样,李乘风有他们这里的钥匙,楼道门内外都可以锁,如果向晚那天晚上没看错的话,他一定是提前进来了。
    姜慧茹问向晚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
    向晚说千真万确。
    但不管怎样,没有证据,她仍然不能把那王八蛋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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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中午从食堂出来,万有光问曹骏有没有空,说他想把上个月的加班餐费找他批一下,曹骏让他拿去办公室。
    签完字,曹骏随意的问:“听说那次台风天,你们把小向关里边了。”
    “也怪她自己磨叽,你说下了班,你不早点回家,等着干什么呢,厂里又不需要女同志抗台,自己不长眼睛摔下去,还怨人家李工,怎么,人家是鬼魂还是幽灵啊,以为自己长得漂亮所有男人都会围着她转,啧啧,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自从程珣离开厂里后,万有光对向晚的态度就来了个九十度的转弯,他知道程珣是因为什么离开的,眼下这样说也是急着站曹骏的队。
    “你那天没在办公室吗?”
    “哪天,哦”,万有光一愣,“我在电站,没听到小向的电话。”
    曹骏点点头,随手拿过一旁的工程进度表翻了开来,这是请人走的意思,万有光明白,他拿上东西告辞,曹骏在他身后说:“小向毕竟是从厂里出的事,就算工伤吧,你回头跟财务交代一下。”
    他说这话时是低着头的,万有光不确定的在他脸上觑了两个来回,然后说了声好。
    芝麻点大的事,竟然还专门把自己叫过来问清楚,万有光直到走到外面才琢磨过来曹骏的真正用意,他不是在追究那天晚上的事,而是想让万有光明白,程珣是程珣,向晚是向晚他想办法弄走了程珣,不代表他会区别对待向晚。
    曹骏不会。
    那自己呢,万有光觉得他对向晚的态度也该改改了,曹骏是他妈出了名的难弄,一百多斤瘦了吧唧的体重,九十多斤都是心眼,他曾经听人说,这王八蛋二十多岁时跟一些重要人物打过交道,隔了几年,连人家当时抽的什么烟,喝的什么茶,什么坐姿怎么说话,都记得清清楚楚,心细到这种程度,不去搞谍报都他娘的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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