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尼安的声音很轻,就彷彿看到一个不该存在于此的东西:「您不是应该在办公室吗?」
「对,但是我也有接到消息。」时至今日才知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维耶尔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但眼神还是不可避免的与这个名叫埃尔勒的男子接触:「妲尼安小姐,你应该也知道这里的omega是被禁止接触自己的孩子的。」
因为被包覆在米白色的绷带底下,所以埃尔勒的声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拨不去的灰烬。
妲尼安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她的眼神有些飘移,连抱着孩子的手都有点不稳:「我、我知道……」
「『但是这傢伙却偏偏突然出现,不然就不会被发现了!』」埃尔勒一边说一边踏着大步走过来,他虽然动作很粗鲁,但是从不情愿的妲尼安手中接过小孩的时候却非常的轻柔:「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亲爱的医生?」
妲尼安好像暗自骂了几声。
此时,凯萨他撑起了上半身,他即便虚弱到几乎连发出一个音都很困难,但他仍然皱起眉头,向准备走人的埃尔勒说:「那个……等……」
「不行。」埃尔勒回过头,从他脸上唯一能判读表情的就是那细长的双眼,而现在他的瞳孔流露出一种近乎是同情的感觉:「抱歉,凯萨先生,你在这边的资歷很深,应该知道不能通融。」
「可是……」
「放心。」
有那么一瞬间,维耶尔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埃尔勒露出微笑。
但下一秒,便又马上觉得这实在太蠢了。不仅仅是这不成何体统的规定,这劳改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就算只是个小孩的生產工厂,那为什么连omega想要抱抱他们的孩子都不行呢?
「我会帮你的孩子找个好人家的。」这句话随着埃尔勒的离去被留在了小小的空间。妲尼安不发一语,而凯萨则很失落的垂下头,只剩下些许的血味不断的衝击着鼻腔。
「……都是这样的吗?」维耶尔不敢大声的说话,现场的气氛一触彷彿就会破裂:「连摸一下也不行?」
妲尼安耸耸肩,她背对着自己:「我们在工厂的加工生產线上,绝对不会多做停留,毕竟这么做除了徒增伤感以外就没好处了,对吧?」
维耶尔没有回答,自己不敢看向任何人,包括因为疲累而轻闭起眼睛的凯萨。压力越来越大,继续待下去只会让自己无法承受起这里的空气。
「等等。」
于是维耶尔追出去,而意外只走到廊道转角的埃尔勒回过头:「怎么了?」
「……你能不能通融下,」维耶尔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甚至连敬语都直接免除了,也不知道为何现在就能好好地面对这个人。也或许是凯萨方才那努力的样子感染了自己,有一股很闷很闷的情绪在胸口发狂似的压抑着,维耶尔什么也说不上来:「我室友、凯萨他在这里待了很久,可不可以至少让他看看他的孩子,稍微抱一下也好?」
埃尔勒沉默了,空气中只剩下小孩细微的啼哭声,也是在此时,自己產生了一个疑惑。依照小婴儿那么脆弱的身体,可以这么简单的直接由一个人转送过去吗?
「……不行。」最后,埃尔勒皱起眉头,可是他的声音却有某种维耶尔无法说明的感觉:「那后果很凄惨的。你们这些omega天生拥有的母性在看了孩子一眼后,就会开始后悔了。」
「我觉得不会。」维耶尔试着语气坚定的说:「即便再怎么伤心难过,我相信他都可以挺过来——」
「……你个混蛋。」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在自己还来不及反应的下一秒,埃尔勒空出一隻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子,然后恶狠狠的低吼:「在劳改营里,安静的做好本份是上策。不要问问题,也不要去尝试理解什么。只要知道你的刑期还要再生满几个孩子可以离开就行了。omega应该不算笨吧,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我、我明白了。」
最后,埃尔勒掉头就走,他穿过了连结建筑与建筑间的走廊,凯萨的孩子仍在啼哭个不停,在走廊中回响。直到帝伦在巡逻时发现呆呆站在走廊中的自己,他才一边抱怨一边先把自己带去淋浴然后才回房间。
还在睡觉的拉薇没有听见维耶尔回来的声响,倒是茱丽叶差点要发出很大的声音,幸好被自己即时制止了。花了点时间和这女孩稍微说明下凯萨的情况,并且保留生小孩有多痛的这部分后。茱丽叶好不容易釐清状况,然后就跑去读她的故事书了。
接着才有时间可以思考,从自己堕胎过的罪恶感开始,到看见初生生命的感动,最终看见孩子硬生生被带走的痛苦感,那彷彿就和父母被杀死一样有种难以言喻的闷痛。
维耶尔不知道凯萨对于前两个孩子是怎么面对的,但可想而知的是他一定很坚强。至于……突然,拉薇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的睡顏坦白说少了平日言语的威胁性就变得有点可爱,还有茱丽叶一边喃喃自语看书的模样也是。
经过长久以来的相处,她们就像家人一般。维耶尔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涌起了一股保护欲。
可以的话,自己希望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受伤害,身为omega,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要是能够一起撑到出狱就好了。
要不是埃尔勒的话明显在隐瞒着什么,不然维耶尔的心底已经开始浮现这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