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缙云下意识去握住了万元的手,万元问道:“咋了?”
许缙云答不上来,随口道:“书你怎么拿走了?”
嘶,这事儿自己都给忘了,许缙云还敢提,万元不动声色,“不是跟你说了吗?借给张老师了。”
许缙云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他原本安慰自己,就算万元拿走,也看不明白的,他没想到万元借给了别人,还是万元的未来姐夫,那么多书,万元偏偏就选中了那一本。
“怎么啦?你想要看啊?”万元明知故问。
许缙云忙摇头,“不……我就问问……”
看着许缙云强装镇定,万元也不也拆穿他,还跟自己装呢?回头等自己研究透了,再来好好取笑一下许缙云,不然不识字的话,会被许缙云糊弄过去的。
第17章
早上六点的吉时,万元和金民得送万玲出嫁,许缙云行动不方便,万元将他交给了爹照顾,在万家的院子里,目送迎亲队伍离开。
喜庆的唢呐声越飘越远,周遭的邻居也都去凑热闹了,万元家的院子冷冷清清的,许缙云侧头看到了老万叔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隐约还能听到万元奶奶在屋里哭。
他羡慕万元,羡慕万元的姐姐,万元这样的家庭,是多少稳定体面的工作,多少万贯的家财都换不来的。
万福安抹了把脸,怕被小辈看了眼泪,红着眼睛干笑了一声,推着许缙云往屋里走,“晚点儿咱们再去吃喜酒。”
新房就在街上,是学校学生家长帮忙布置的,镇上没有酒楼,喜酒就设在了学校操场,还是书记给张洵和万玲当证婚人,人可多了,一轮席还坐不下。
万元估摸着时间在学校门口等着,总算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在万元的安排下,许缙云跟他一桌,有啥好吃的,万元一个劲儿地帮许缙云夹,一旁的金民看了,忍不住多了留意了一下许缙云。
最近因为他娘病得厉害,他又得顾家里的几个妹妹,又得顾病了的老娘,他和万元最近都没怎么见面,也就是万玲姐结婚他来帮忙。
万元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挺能照顾人的,他就受了万元不少照顾,只是他和万元啥关系,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他和万元坐一张桌子应该的,这许缙云什么时候跟万元走这么近了?
正好张洵跟万玲出来敬酒,叫万元和金民去帮忙搬东西,留许缙云一个人在桌上,万元还有点不放心。
许缙云吃得也不差不多了,“我吃好了,我去旁边等你吧,你忙你的去。”
万元还特别给许缙云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拿了汽水和瓜子,又叮嘱许缙云别去其他地方,才安心跟金民离开。
金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回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人,他小声跟万元嘀咕了一句,“元哥,你啥时候跟他这么好了?”
金民声音不大,可许缙云耳尖,还是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可他没有听到万元的回答,只见两人拐过了墙角,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谁?许缙云?咋啦?”
金民对许缙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一个外乡来的病秧子,关于他的流言也多半是不好的,再加上自己亲眼见过他把钱疯子弄得血肉模糊的模样。
“我觉得他这个人……有点阴沉沉的。”
有吗?许缙云是有点不爱说话,那不是因为先前没人跟他说话吗?洗干净了哪儿阴沉沉的,许缙云白得发亮。
“先前钱疯子的事情你忘了?怪吓人的。”
“那不是钱疯子自己活该吗?”得亏许缙云没吃多大亏。
金民也不知道咋讲,反正就是一种感觉,钱疯子是活该,但一个瘫子,还能把人弄成那样,心也挺狠的。
“我看你最近跟他走得挺近的,也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太交心了,你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你倒是掏心掏肺,回头他算计你都不知道。”
万元莫名其妙的,“你咋回事啊?他没那么多心思,你看他一个人在那院子里,别人不欺负他都算是菩萨保佑,你跟他计较这些干啥?他得罪你了?”
金民停顿了一下,有件事儿在他心里藏了有段时间了,如果不是万元这么护着许缙云,他也没打算跟万元替。
“上回有娃掉进井里,我着急回家,就从他家门口经过,瞧着他就坐那儿一声不吭的,我听到有娃喊,没反应过来,事后才听人说起这事,你说他那会儿脑子里想的什么?”
越说越邪乎了,万元蹙着眉头,想起那天小娃的父母嚷嚷着许缙云能见死不救。
“怪冷血的。”金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
万元不太喜欢金民对许缙云的评价,在他看来,许缙云是可怜的,他能做什么啊?他不做什么都能被人挑出毛病来,金民也没跟许缙云接触过,只凭第一印象,凭旁人的闲话,就算是亲眼所见,也不见得就是真的。
“帮帮就得了,用不着对他太好,他爹妈都不要他,指不定有什么毛病,再说了,我们还得出门呢。”
万元眉头皱得更深了,甚至没有接金民的话。
金民察觉到不对劲,他打量着万元的脸色,“元哥,你总不会想着出门还带上他吧?我们可是出门奔命的,他是个大累赘。”
“啧。”这话越来越难听了,万元有些不高兴地打断,他确实想过带着许缙云,他希望许缙云的脚能康复,能自己养活自己,“行了,你说这些干啥?叫你来帮忙搬东西的,赶紧搬。”
知道万元不爱听,金民也就没有再说,两人都有点粗心,搬着东西出来时,没有注意到地上轮椅压过的痕迹。
办完东西,还有别的活等着万元和金民的,这一忙活,小半天过去了,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万元火急火燎地跑去找许缙云。
石凳上的汽水下去了一半,瓜子壳堆成了小山,剥好的瓜子仁全被许缙云捧在了衣摆上,许缙云就孤零零地坐在那儿,听到脚步声才转头看一眼,见来人是万元,空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金民的话还在万元耳边回荡,可看到这样的许缙云,他还是不信的,什么冷血,他只觉得心酸。
万元走到许缙云跟前蹲下,拿了两颗瓜子仁塞到嘴里,“你咋不吃呢?汽水也没喝完。”
许缙云垂下眼睛,面露囧色,声音特别的轻,“我想小解了。”
这儿不比许缙云的院子,那院子再怎么破旧,许缙云也熟门熟路的,小解这种事情,他力所能及,到了外面,许缙云哪儿肯跟别人开口,不想找人帮忙只能忍着,剥点瓜子分分神,万元再不回来,他也别无它法。
万元赶忙把瓜子仁揣进兜里,抱着许缙云直奔学校的茅房,跟哄小孩似的,“你可得憋住啊,不然我只能把我的裤子脱给你换了,我姐今天结婚呢,我光着腚以后不得被人笑话死。”
万元刚在席上是喝了点儿酒的,一着急容易发汗,风一过能嗅到他的身上淡淡的酒气,许缙云在他怀里缩成了一团,有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来吃席的人多,来茅房的人不多,有些人嫌麻烦,随便找个没人的地儿就尿了,但还是有人伸长了脖子打量许缙云。
万元用身子隔开了旁人的视线,搂着许缙云,安慰道:“慢慢来。”
这样的人,哪有金民说得那样不堪,金民是因为不知道,才会胡乱猜测。
淅淅沥沥的水声好一阵才停下来,万元知道许缙云脸皮薄,尿完赶紧抱着人离开。
回到了没人的地方,万元才替许缙云如释重负,他把人放回到轮椅上,“还能再吃个晚饭,闹完洞房咱们就回去了,你饿不饿啊?”
许缙云坐着没怎么动弹,饿得没那么快,摇了摇头。
万元想着把兜里瓜子仁拿给许缙云吃,人家剥了好半天的,总不能都便宜了自己吧。
手刚想往兜里伸,手腕一紧,被许缙云拉住了,又听到许缙云小声提醒,“洗个手。”
哪儿那么讲究啊,平时都……万元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他刚摸许缙云那玩意儿来着。
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万元觉得怪怪的,着急让许缙云上厕所,都忘了扶在手里是个啥感觉。
这一折腾,万元都不敢走得太久,离许缙云太远,总怕他再有什么事,没人能帮他。
天黑尽了,喜酒才算吃完,众人也散了各自回家,万元到了自己门口也没跟着爹和奶奶进屋,他得先把许缙云送回去才行。
院子里黑漆漆的,万元怕许缙云不方便,也没着急走,点上灯后,把水壶里现成的热水倒出来洗漱,又帮许缙云烧了一壶热水。
伺候许缙云万元做得挺顺手的,想着现在天暖和了,稍微动弹一下就容易出汗,习惯性让许缙云洗个澡。
也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还是今天那一遭,万元给许缙云脱裤子的时候,下意识瞥了一眼,许缙云胯间那垂软的东西看着不小啊。
先前哪儿注意过这玩意儿,想着许缙云一个病秧子,只管替他好好搓个澡。
“怎么了?”许缙云光溜溜地坐在轮椅上,等了好一阵也不见万元抱到进澡盆。
万元干咳一声,起身将人抱起,可一旦注意了,就没法做到心无旁骛了,万元总忍不住去偷瞄。
许缙云不是挺瘦的吗?合着吃下的东西都往那个地方长了,万元的手不自在地捏住许缙云的胳膊。
不对,好像也不算瘦了,胳膊捏着都不硌手了,啥时候长的啊?万元不信邪,手顺着许缙云的胳膊一边捏,一边往下挪。
胳膊上的动静可不像在搓澡,许缙云疑惑地看着万元,“怎么啦?”
万元有点不服气,许缙云可是个斯文人……斯文人也看不斯文的东西,他撩起洗澡水泼到许缙云的脸上。
他怎么把那本书给忘了。
第18章
水溅到了许缙云的眼睛里,他也不知道躲,只觉得眼睛用点难受了,才轻轻偏了偏脑袋,再抬头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跟纸糊的似的,还没把许缙云怎么样呢,就有点泫然欲泣的模样了,万元捧住许缙云的脑袋,用手被蹭掉了他脸上的水。
“你小子。”万元似笑非笑,“人可不貌相啊。”
许缙云乖乖把下巴搁到万元手上,抬着头茫然地跟万元对视,像是没懂万元为啥会这么说。
还跟自己装傻?
“你偷偷看的什么不三不四的书啊?”
万元戳着许缙云的太阳穴,他明明没用力的,但许缙云还是跟着歪了一下脑袋。
许缙云咬着牙关不肯抬头,万元果然还是发现了,自己在保守的家教中长大,他受过的教育,对那种事情是羞于启齿的。
“好意思看不好意思承认啊?”万元长了许缙云几岁,拿出了“大人”的做派,他倒也不是指责许缙云,纯属取笑。
谁知许缙云居然轻声反问道:“你不是说借给张老师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许缙云还好意思说?
“你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我拿给我姐夫,我姐夫还以为是我看的,非要没收,幸亏被我拿了回来,你也就欺负我认不全字,稍微有点文化的,一看就知道你背地里没干好事。”
许缙云沉默了一阵,“你看了?你知道里面写了啥?”
“我拿字典查过!”万元理直气壮。
许缙云目光如炬,“你看明白了?”
这下算是把万元问蒙住了,他确实是看了,也确实是拿字典挨个查了不认识的字,可惜,那本书有点年岁了,不完全是白话文,很多地方夹杂着文言文表达,万元即便是认识那个字,也不知道那句话是啥意思。
万元也不怕丢脸,实话实说,“没有。”
许缙云垂下眼睛,暗暗松了口气,“你都认不全,怎么说是不三不四的书,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嘿?也就是没抓到许缙云的现行,他还能狡辩一番。
“那不然呢?你敢看还不敢承认啊?”
许缙云丝毫不慌,面不改色道:“那书是你买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