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打电话说我一个堂姐因为太过优秀公派出国留学了。
本来那个堂姐就在985读研究生,学历上已经把我甩得好远。
再一出国,还他妈公费。
这下吃年饭的时候她老爸(我四叔)又有炫耀的资本了。
我们家族的大人非常喜欢拿自家小孩比较——
而除我以外的几个堂姐堂哥偏偏都是拿过奖学金又公费出国的混蛋精英。
原本留在国内的还有我与这位堂姐,现在她也出去了——
剩我一人在二本鬼混。
不用想都知道今年的年饭该有多么难熬。
我妈跟我讲这些显然也不是为了分享亲人成功的喜悦。
她是想要刺激我。
刺激我这个给她和爸爸丢脸的孩子。
以前不小心考砸的时候爸爸常说养你有屁用,边说边拿对折过的皮带抽过来。
“好好学习是为了你自己!”
他们的常用语。
在我看来这两个自尊不足的大人对我所有的教育投入只是为了在其他亲戚面前夸耀自己儿子有多牛逼,以弥补他们碌碌无为的一生。
我恨我堂姐,也恨我爸妈。
尽管有我自己不聪明也不努力的原因。
可恨就是恨。
……
那天我放下电话,看了会远离家乡的天空,觉得自己终究无法逃出那个家庭。
我决定砸掉手机,让父母再也找不到我。
可回到寝室却收到亚希的短信——
“圣诞快乐呀。”
好轻松的语气。
我举起手机,没能砸下去。
想见到她。
想见到亚希。
想坐在她的旁边看她游戏。
并不是恋爱情绪的忽然觉醒——
其实谁都可以。
只要在那个时候给我发了短信。
我都会想要见到那个人。
……
那会刚过饭点,12月的天已经黯了。
我约亚希在包机房外见面。
从女老板那买了烟。
拆了包装,赌气似的抽起来——
像要吸尽它们的生命。
“今天不和那个小姑娘搓p?”
女老板专为我们留了机子。
“不了,”我说。
我那会挺想天上飘雪的,说不定心情会好过一点。
我想象雪从天上铺下来,盖到地面,很多穿皮鞋的大人滑到地上。
我抬腿从这些人身上迈过去。
不扶起任何一个。
……
亚希来了。
相同往常的穿衣风格,不同往常的少女配色。
第一次见她穿粉红。
中长款的连帽羽绒外套。
水洗褪色的窄脚牛仔裤,匡威的经典帆布鞋。
还是那个kappa包。
我一下就笑了。
连我都有两个包。
“不进去吗?”她瞧了眼店铺后边的包机房。
我摇头,陪我走走吧。
亚希嗯了声。
我们前往车站的方向。
路上她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原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低落——
我说我有点不爽。
单纯的有点不爽。
我觉得如果我说出原因——亚希能够理解我的心情。
但我没有。
在当时的我看来,不爽分为两种,能通过战神2排解的,以及不能的。
那回的情绪显然是后者。
……
学校周围的商铺尽是圣诞的气息。
说是气息,远不至于让人沉浸。
无非玻璃窗上印张圣诞老人的大脸或者在门口放棵挂了假礼物的白痴树。
圣诞节是耶稣的生日。
再过几天就2009了。
已经20岁的我既不能拿“少年”自称,也没有身为“青年”的自觉。
对我来说,成长更像一种溃烂的过程。
我想我永远不会变成那种光鲜的大人。
如果真有长大的一天,我宁愿做一只满身流脓的怪物。
……
2008年12月25号——
我和亚希并排走出气派的校门,在车站遇上了小处女与她的男友。
他俩也在等车。
我一直不知道小处女有男朋友,她没和我讲过。
是个偏矮的男生,烫过发根的原因,头发看起来很高。
后来才知道是其他的学校的,来这边接小处女过圣诞。
我当时挺吃惊,也有点不高兴。
那会儿我对于关系好的女孩子有着极其自私的独占意识。
小处女也是头一次见到我身旁的亚希。
她露出“哟哟”的八卦脸。
好像挖到天大的秘密。
她以为亚希是我女朋友。
我没否定,也没有说明。
有意思的是小处女同样没有向我介绍她的男友。
她男友看了我眼,我扬了下下巴,算是招呼。
当时的我着实想不到会在未来给他带上绿帽。
声明一点——
我并不后悔,也不认为自己不该那么做。
大学三年级的某天,我们在廉价旅馆的商务套间越过了线。
我们,指的是我,与小处女。
那天我躺着问她,大二的圣诞节还记得不,碰到你男朋友那次。
她从被窝里打我一下——干嘛现在谈这种事情。
我说我就是纳闷,你那时干嘛不介绍你男友我认识,一句话的事儿。
“你也没介绍你旁边那个土妹子给我认识啊死变态。”
这句死变态是因为“办事”的时候我一直从后边掐她。
她又打了我下。
“土妹子……”
想不到亚希在她的眼里是这么个印象。
亚希才不土呢,我说。
她只是比较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