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虞和季倾越一起回头，就看向倚靠在暗处黑色粗制石头墙抱胸的程妄。程妄懒懒散散地直起身，朝着他们两个人走去。
季倾越眉头一皱，食指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语气里透着隐隐的不悦，“你怎么在这？”
程妄自然不会听不出季倾越的话里的不悦，他停在两个人的面前，视线直直地落在孟虞的脸上，“我找孟同学有点事。”
“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找她啊？”季倾越有点不满地嘟囔。
程妄转过眼看向季倾越，假装思考了一下，有点为难地开口，“一些私人的事儿，不太方便说。”
季倾越往前走了一步，脸上还挂着很假的微笑，“私人的事？既然你不说什么事，那我可不能放阿虞和你呆着。”
两个人视线交错在一起，仿佛能够在微凉的夜色里摩擦出火花，刚刚的对话甚至没能够让孟虞插上一句话。她拉了一下季倾越的衣袖，“要不你先回去吧。”
程妄看着孟虞手上的小动作，微微挑了一下眉，半垂下眼，只觉得有点不爽。心里面像是被一只家养小猫的爪子挠了一下，看上去不痛不痒，却也扯出几道让人不可忽视的痕迹。
季倾越又瞥了一眼程妄，回过头看孟虞，语气里不情不愿的，“行吧，那你早点回去。”
“知道了，对了，你回去记得吃点东西，你和阿绚今天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
季倾越这下开心了，笑容加深，还不忘顺便睨一眼程妄挑衅一下，“知道了，我们阿虞最好了，那我先走了。”
程妄接收到了季倾越的眼神，淡淡地扫向别处。都是男人嘛，有些事不说都懂，一些心思也不言而喻。
程妄看着季倾越一步三回头的不值钱样子，含着笑打趣，“你朋友挺粘人的嘛。”
“他就这样。”孟虞简单地答了一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语气的稀疏平常反映了他们之间的熟悉亲密。她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程妄不紧不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你和季倾越是朋友，那我和阿虞就不是朋友吗？”
孟虞的呼吸微微一滞。程妄叫过她全名，叫过她孟同学，叫过她小仙女，但这是程妄第一次叫她阿虞。很平淡也很自然，但是又让她觉得心里莫名的，抽紧。
叫她阿虞的人那么那么多，只不过这一声，在这喧嚣街道和繁华烟火道处清清楚楚地同她梦里听到过的声音重合，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悸动。
程妄看着孟虞不说话的样子，手插在口袋里，弯下腰身体前倾和她的视线对上，那双清澈黝黑的眼瞳透着一股正经，语气假装伤心，“看样子让你为难了。”
“不是的，我们是朋友的。”孟虞连忙回答。
“那为什么我有事才能来找你？”程妄等到孟虞的回答，紧跟着她声音落下又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孟虞被他不明不白的话和盯着自己的视线弄得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自己站的地方是马路牙子，脚下一个踩空，重心不稳，身体向后仰去。嘴里也随之而来溢出一声惊呼。
程妄眼疾手快，勾住她的腰拢回。明明是是几秒的事情，却让孟虞觉得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每一帧都那么清楚明了。
孟虞的头撞到程妄的胸口，腰间的手隔着衣服在她皮肤上烙下滚烫的热意，凉风吹拂，却好像吹在野火之上，没能降温，反而是加剧了热意。
程妄低下头，凑在孟虞的耳边开口，声音酥酥麻麻地从孟虞的耳廓顺势蔓延，进入血管，让血液也随之沸腾，加速流淌在全身，“我问的是什么很恐怖的问题吗，让你害怕得要往后退一步。”
孟虞推开程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敢去看他，“不是的，我刚刚就是没站稳。”说完，转过身大步落荒而逃。
程妄看着孟虞耳根的红，和她半侧脸的绯色，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大步跟上去，嗓音里的愉悦似乎要流溢成一首曲调，“孟同学走那么快干嘛啊，等等我呗。”
他三两步走到孟虞的身边，吊着漫不经心的语气，“阿虞的脸怎么红了？”
孟虞偏过了头，想掩藏脸上的破绽，细长的眉头微蹙，“我刚刚踩空了被吓的。”
“人家被吓到了是脸色惨白，你怎么就——”
话还没有说完，孟虞就叫住了他，停下了脚步，板着脸，“程妄！”
程妄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我就是被吓到了容易脸红，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孟虞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着严肃的话，反而有一种反差感，让程妄听得心也软乎了。
程妄的舌头抵了抵脸颊一侧的肉，敛下眼皮，认真地回答，“我知道了，不逗你了。”
孟虞瞪了他一眼，还有点被戳破以后的生气，没回答他，继续走路。
程妄的眼底笑意浮现，翻涌跳腾。
别说，他还挺喜欢孟虞生气的小样子，给他一种真实的感受，也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更近了一点，能让她在自己面前放开了表达自己。
挺好的。
他再次跟上孟虞的身边，修长而骨节清晰分明的手扯上孟虞的衣袖，学她刚刚对季倾越的动作轻轻拉了拉，低沉好听的声音里透着试探，“阿虞生气了？”
行吧，他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行为，要是被沈颂声知道了一定会笑死自己的。
孟虞看向自己的衣袖，手往后一缩，背在身后，声音清糯，“没有生气。”
过了一会，孟虞又主动开口，“你找我真的没有事情吗？”
“咳，”程妄用手意思性地挠了挠自己的额头，“你翻译的那个文本我本来有一个问题，后来想了想是我自己的问题。”
“哦。你要是关于那个内容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问我。”
“行啊。但你还没回答我之前问题呢。”
“什么问题？”孟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两个人正好走到回学校的最后一个红路灯口，孟虞盯着对面人行道的红路灯，又落在对面同样在等红路灯的情侣，女孩子挽着男孩子的手，笑嘻嘻地看向男孩子，那个男孩子也一脸宠溺地看着女孩子。
一瞬间，眼前的画面变成了操场上的程妄和戚檀。绿灯倏然亮起，她和程妄往前走，同那对情侣擦肩而过。
“没有事情就不要来找我了，不太合适。”孟虞僵着声音回答。
她是喜欢程妄，但是她不想知道程妄和戚檀之间的关系以后还和他开着无关痛痒又有些暧昧的玩笑。
对于暗恋这件事，她清楚地沉沦，但也保持骨子里的清醒。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也不该再往前走了。她和他越熟悉，越亲近，她就会越难自拔。
这样的普通朋友距离，她已经知足，也甘之如饴。
他们走过了红路灯。
程妄握住孟虞的手腕，压低了眉头问她，“什么叫不太合适？”
孟虞的眼眶有点热，她咬了咬舌尖，压抑心头翻滚的骇浪，一瞬间拍打着她的胸腔，兴风作浪，势头渐盛。
“程妄。”
“嗯。”
“你说的这些话，会让我误会的。”
“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有意思。”孟虞对上程妄的眼睛，硬生生逼着自己把这些可能被嘲笑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话说出来。
程妄哼笑了一声，落在孟虞眼里的意思便成了他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和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可接着他说的话却让她思绪彻底混乱了。
“不是误会。”
“我知道——什……什么？”
“我说，我就是对你有意思啊。”程妄伸出手勾起她耳边的碎发往耳后挑，声音还带着迷人的蛊惑意味，“本来还想再晚点告诉你的，毕竟我也没什么把握，但是怎么办，阿虞打破了平衡点，还挑破了，让我很被动啊。”
“那……你呢，你对我有意思吗？”
第21章 crush
“我……可是……你不是已经……”孟虞的大脑好像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整个人思乱如麻，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的清亮像是闪烁的繁星点点。
“我已经什么？”
“你和戚檀不是在一起了吗？”孟虞轻轻地开口，越说越觉得没有底气，等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声音了。
“我什么时候和戚檀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孟同学，你可不要给我加莫须有的罪名。”
“就操场上，”孟虞眼观鼻鼻观心，“我那天看到她挽你的手了。”
程妄眉头拧在了一起，回忆那天在操场上的事情，“噢——是她突然挽我的手，不过我马上抽掉了。而且是因为她家和我们家认识，我妈让我带她去逛学校，我才答应的。”
程妄往前走了一步，阴影落满了孟虞的视线，逼仄感让她感觉心虚，“所以孟同学对我变冷淡了是因为她？”
孟虞垂在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心里的小九九被他戳穿，尴尬的感觉密密麻麻地在全身跳动。
“我——”
“你吃醋了是吧？”
孟虞猛地一下抬起了头，撞进了程妄带着笑意的眼睛，心脏跳得飞快，快到让她觉得不太真实。
她偏过头否认，“我没有，我吃什么醋。”
程妄伸出手，轻轻扣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没有就没有，说得那么心虚干嘛？”
“本来我不确定的，不过现在好像确定了。”
“确定什么？”
“孟虞，你是不是你喜欢我？”
孟虞看着程妄高挺眉骨下的那双好看的眼睛，深邃而认真，里面好像藏了一个乌托邦世界，一个不注意就会彻底沦陷，再难走出来。
不远处走来一群少男少女，嬉笑声渐近，孟虞吓得缩了一下下巴，躲开了他的手。
红绿灯不知道已经轮过了几个周期，这下又要迎来绿灯。绿灯亮起的一瞬间，程妄听到的是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嗯。”
程妄的手还停在空中，听到她的话，顿时卸了力，垂下手。源自嗓音清澈带有苏感的笑声于晚风中荡涤开来，无形包围了孟虞周身，让她觉得轻飘飘的。
她现在有点手足无措，但更多的是紧张。暗恋了五年多的人，竟然喜欢自己。
“那你想不想和我试试？”
“试……试什么？”孟虞的手背在身后，指尖交缠，不停地抠着手指，脑子也嗡嗡的，有点转不动。
那一群人正从他们身边走过，嬉笑打闹声不绝，不过一会，声音渐远，变得模糊不清。
程妄低下头，和她视线齐平，再一字一顿地说，“阿虞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孟虞的脸刷地一下又红了。细密纤长的睫毛打着颤，心跳如雷，“我没谈过恋爱。”
“我也没谈过。”
“不是，我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谈恋爱。”
“哦，那和我一起实践一下？”程妄勾起一抹坏笑。
“程妄，你是……认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