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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或多或少的鄙夷声中,庄良玉的掌声刺耳,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对八皇子的梦想持有不屑态度的人:“八皇子的梦想很伟大,世上美食千千万万,即便是王公贵族也不敢说自己能走过大雍的每一寸土地,品尝每一种食物。”
    “若是诸位有别的想法,不妨与在座诸位分享。”
    在尚书房里,在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日后的同僚?
    今日若是大话说出去,结果日后又做不到,那是要被戳着后背骂一辈子的。
    这些个顶个好面子的皇亲国戚们此时当真是进退两难。
    庄良玉适时体贴道:“诸位应当有想法了,不如就写在纸上,等到下午,我们一起来分享一下大家的梦想。今后在座都将是大雍朝的肱股之臣,今日便互相做个见证,日后想起也是一桩趣事。”
    趣事?
    简直是想让他们去世!
    可话已经到这里了,就不得不写,尤其下午竟然还要分享,怎么能让看不顺眼的家伙看轻自己?
    庄良玉在教室内慢悠悠地巡视,云淡风轻地说道:“大家可以抹去自己的名字,这样到时候还能猜猜看自己手中拿着的是谁的梦想。”
    于是刚刚写好名字的众人愤怒地把名字划掉然后又换了一张纸来写。
    起初,绝大部分人都还心怀怨气,觉得这样简单的题目,必定是一挥而就,写出来必然是技惊四座。可到了真正提笔写字的时候,便犯了难。
    先不说这文章要跟班内的其他同窗互换分享,即便只是写给自己——
    甘心吗?
    甘心写出来的东西甚至不是自己内心真正所想的愿望?
    甘心自己哪怕日后位高权重,甚至都没有实现自己梦想的权力吗?
    偏偏就在他们内心天人交战之时,一旁还有个庄良玉在煽风点火。
    “梦想是无论大小,都是十分伟大的事情。我记得曾经听一个五岁的孩童说,她的梦想是想要变成一只能够抓干净老鼠的猫,这样就不会再有老鼠来偷她家的粮仓,她的母亲就可以少在田里辛劳一会儿,能够多陪陪她。”
    “我也曾听到已经是三个孩子父亲的中年人说,他的梦想是可以开一间酿酒的铺子,因为他的娘子喜欢品酒,他想用这个铺子挣钱,给他的儿子置办娶媳妇的礼钱,给他的女儿添一份可以不受婆家轻看的嫁妆。”
    “我也曾听到深宅大院中的掌家夫人说她最喜欢做绣品,若是无需操持中馈,她想做个绣娘,绣出能够千古流芳的精美绣品……”
    在寂静的教室内,庄良玉的声音像是潺潺流水,渐渐抚平了这些王公子孙们躁动的内心。
    一时之间,屋里只有提笔写字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庄良玉坐回讲台,同样提笔,就像她先前所说那样,开始写自己的梦想。
    她的梦想——
    又是什么呢?
    ***
    在愿望分享过后,庄良玉命人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瓷瓶抬上来。
    她说:“今日这篇文章便做个见证,看看十年、二十年之后,有多少人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有多人走在实现梦想的路上。”
    在抛却功利之后,这些年轻人们的梦想甚至有些简单。
    简单到——让人心生不忍。
    严苛且古板的贵族教育最大程度地抹杀掉个人性格,将他们培养成用来继承家族、兴盛家族的工具。让他们生来就像一把兵器一样,用来比较,用来厮杀。
    庄良玉不确定这些人会因今日动容多久,也不确定今日的动容会对他们产生怎样的影响。但至少当他们开始思考功利之外的事情,才会有转变的机会。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改变的,同样也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就是人心。
    下课之后,庄良玉照旧捧着书本教案回老太后的乾心殿。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仿佛她进宫之后唯一的作用就只有教书。
    但路上总会有人来找她的麻烦。
    尚书房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后宫,哪怕现在刚刚结束不到一刻钟,便有人等在她回乾心殿的路上准备兴师问罪。
    实话实说,庄良玉并不认识此人,即便今晨在乾心殿刚刚见过,也对不上号来。
    但在这宫里,她没有话语权,更没有靠山,进来三天,顺德皇帝像是根本不记得她这个人一般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她。
    庄良玉虽然不认得,但庄良玉身后跟着的宫人认得,行礼道:“见过玉修仪。”
    在雍朝,修仪位列九嫔,按品级属正二品,比她这个只是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要高不少,行礼道:“见过玉修仪。”
    这玉修仪生得清艳动人,烟波流转间尽是诱人,身上还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知性和温柔,哪怕只是七分的容貌也硬生生带出了九分的风情。
    赵氏皇族子嗣福薄,到现在宫里拢共也没几个皇子皇女,虽然顺德皇帝正值壮年,他的妃嫔也各个貌美如花千娇百媚,但是生不出孩子就是生不出来,便是有一两个怀了,也曾有过小产。
    起初庄良玉还觉得是赵家的基因有问题但经过昨晚左仪灵所说的那些,她想这子嗣不是因为福薄而稀落,怕是因着人祸而难留。
    “祭酒大人不好奇本宫所谓何事?”
    庄良玉笑得十分老实,“下官不知。”
    她虽自称下官,但以她嘉禾县主的身份而言,她与这玉修仪是同一品级的,眼下的客气不过是给脸,若是不知好歹想着得寸进尺——
    庄良玉觉得,即便是在皇宫之中,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需要完全看他人脸色行事。
    毕竟——
    连皇帝都是看不惯她,但又没办法动她呢。
    玉修仪的笑声好似银铃般悦耳动听,她身后的宫女说道:“娘娘,今日风大,到亭子里歇息片刻吧,若是累着便得不偿失了。”
    言下之意便是让庄良玉放尊重点,让她好好尊重眼前这位娘娘。
    庄良玉惊叹一声:“呀!嘉禾竟是不知娘娘如此身弱,竟是让娘娘累着了。如此嘉禾不便多做叨扰,先行一步,毕竟太后娘娘也等着嘉禾回乾心殿陪她诵经礼佛。”
    说着,庄良玉就像是脚底抹油一般飞快走了。
    气得玉修仪在身后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
    庄良玉回到乾心殿时,老太后正在文淑妃的陪伴下侍弄花草,两个贵妇人神情恬淡,映衬在花草间倒也格外养眼。
    见庄良玉回来了,老太后瞥了一眼,随口问道:“怎么迟了?”
    庄良玉才不管那玉修仪什么来头,直接说道:“禀太后,微臣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位娘娘。”
    “是谁?”老太后手中拿着一把精巧的小银剪,正极为精细地替兰草修建枝叶。
    庄良玉作为一个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对侍弄花草毫无兴趣,说道:“是玉修仪。”
    她说完,便听一声冷笑。
    是老太后笑的,她随手将剪刀扔进托盘里,转头对文淑妃说:“好得倒是挺快,刚出月子就敢拦人了。”
    月子?
    庄良玉愣了片刻,这意思是——
    这赵家又要多一个新的皇子或者皇女?
    庄良玉盘算了一下,发现这新生的小孩儿比赵衍恪小二十五岁,比大皇子更是小了近三十岁,再过两年,一辈人都要差出来了。
    该说不说,这顺德皇帝还真挺老当益壮。
    庄良玉这厢脑海里天马行空,另一边老太后已经听下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汇报了个一清二楚。
    汇报时,下人也不避讳庄良玉,就明晃晃地将她今日的所作所为尽数上报,就差连她去过几次茅房都说个一清二楚了。
    所以说——
    庄良玉想起昨夜悄无声息溜进来的左仪灵,这小姑娘的功夫当真了得。
    老太后在诵经礼佛的时候不喜欢让妃嫔同行,所以文淑妃只是站了片刻便走了,走之前还不晚拉着庄良玉的手说两句话:“母后,改日若是祭酒大人得了空闲,能不能去我宫里坐坐?听说那丫头跟祭酒大人相识,两个人也能说说话。让那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也学点东西。”
    老太后挥挥手:“改日再说。”
    意思是这件事不行。
    文淑妃走后,庄良玉就乖巧地跟着老太后进佛堂,老太后在那儿诵经礼佛,她就盘腿坐着打瞌睡。
    “你知这玉修仪是什么人?”
    庄良玉上哪里知道顺德皇帝后宫的事?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是郧国公的第四个女儿,她的姐姐就是陵南道节度使卢承锦将军的夫人。”
    说起郧国公,庄良玉便熟悉多了。
    先前在浦云秋狝中郧国公府的五小姐便给她留了很深刻的印象,只是没想到那个小姑娘的姐姐竟然会是这种模样?
    “她没老三聪明,也没老二聪明,但总觉得自己很聪明,也仗着这点姿色很会给自己谋划。”
    老太后说的时候,庄良玉便老老实实听着,她其实不明白这老太后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她又不会在宫中久留,一个在前朝当官的人,跟妃嫔搅和在一处像什么样子?
    “不得不说,她这次——选对了。”
    对了?
    庄良玉一头雾水……
    第112章 乌龙
    庄良玉最讨厌的便是跟这些谜语人打交道。
    尤其是这些有秘密的谜语人。
    也不知为何, 这些看似应该是秘密的事情,老太后竟然会告诉她这个立场不明的人。
    就像是——
    她真的已经孤独了很久一般。
    “两个月前,她还不是玉修仪, 只是玉婕妤而已。”
    言下之意便是玉修仪是母凭子贵,凭着刚出生的孩子抬了位份。
    但这些消息前朝并不知晓, 至少庄良玉在国子监中也算是消息灵通,半点没有听到风声。按道理来说, 久久没有动静的后宫能添新丁,是极其值得庆贺的大事,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不走漏。
    老太后似乎猜到了庄良玉的想法,说道:“等到明年的二月, 自然会告知天下。”
    庄良玉想起来大雍朝给皇子皇女排序的规矩,依着出生顺序, 皇子皇女统排, 凡是满周岁的孩子都要写在族谱上,列在宗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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