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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后。
    他看到面相淳朴的女孩抱着白狐。
    一瞬间,他觉得那狐狸带着人的眼神,一时竟然分不清是女孩抱着狐狸还是狐狸抱着女孩。他杀掉女孩后,狐狸突然开口说话,他才发觉杀错了人。他忍不住端详女孩的面孔,可是脸对脸贴得再近也看不真切,这让他背脊发毛、发凉,不再多做停留,匆匆离去。
    ……
    妖狐的侍卫们面庞清爽利落、着装类同:藏青色的方巾斜揽住肩膀和锁骨,宽大的边沿向后挂成披风,从腋下穿过的兜褶似佛徒松垮的袈裟,直覆到小腿,从某一角度看又像国人的长衫。
    如此,前胸连腹脐,露出了三角形的裸身,邵慈心里称他们为“肉粽人”。
    他们法力高强、灵活善变又配合默契。
    邵慈以一敌多,边斗边追,抓不住什么破绽。
    ……
    森林背景前寡淡的雾霭中难以名状的幻影如梦似真。
    邵慈走上前,脚底愈发轻飘飘,他发现雾霭中棱角林立,原来是一片陵墓。
    迷蒙渐淡,幻影中的两根大木梁变得清晰可触,它们交叉成粗硕的x型。x缓缓转过180度,腥臭弥散,竟然有长发男子被活活钉在上面,头颅低垂。
    男子:你找到我了。
    男子抬起头,嘴唇纹丝不动,但话语却可以直接传达至对方脑中。
    邵慈即刻领会。
    邵慈:我找到你了。妖狐,迟德叶。
    迟德叶散排的黑发垂落至颌底,苍白瘦削的下半脸庞仿佛磨砂的牛骨雕塑。
    锈钉将他的手掌和膝盖结实地钉在悬浮梁木上,小腿以下被砍断,淋漓的鲜血从痂隙中滴落。浑身创伤无数,右耳被割掉、头皮露出豁口、铁爪没入前胸、铁钎嵌入肋骨间、大腿挂着双头斧,臀部插着石工凿、数十柄锈蚀的镰刃尖刀攮进皮肉……
    散发着的熟悉又遥远的腐臭味,与墓地湿冷的水汽混合,令邵慈感到恶心、眩晕。
    邵慈:事已至此,你还想装扮可怜,让我同情吗?真悲惨。
    迟德叶:你依然感觉悲惨吗?那换一下。
    森林与墓地消失。
    平直得弯曲的广阔原野之后,冲破地平线的雪山高高隆起,冰雪脆积,洁白无暇。银河璀璨,星云团团,极光般的低温火焰在四周土地绽放,照亮昏夜。一条清冽的溪流从邵慈背后淌来,穿过二人脚下。在浅灰色地衣覆盖的岩石上生长着橘黄色小花的雏菊和翠绿的薄荷。
    迟德叶的眼皮下泛射淡淡白光,身上的恶臭味好像也闻不到了。
    邵慈看了看两旁的焰火:我不喜欢夜晚。
    迟德叶眨眼睛,银河与焰火褪去。夕阳将雪山染成一片蔷薇色,远处的湖水面如同女人的肌肤般柔软细腻。山峦宁静,水波多姿。
    他的膝盖依旧在滴血,在溪流中化散开,被带向视野尽头。
    迟德叶:不是装可怜。你也知道伪装自己很累。这就是我此刻的生理与心理状态……我行将就木。
    他好似钟摆一般讲话,节奏规律,从面部读不出任何情绪。
    邵慈:对。我之前就感觉得到。
    邵慈望望远方:为什么夕阳如此迷人?
    迟德叶:你问我问题,很好。因为它正在流逝。
    邵慈:我也不太喜欢夕阳。不过没关系,又没有多长时间。
    迟德叶:你和我是地球上最博学的两个人。我们现在面对面,脑对脑,心对心地交流,可以抛开语言与欺瞒。脚下是时之溪流,代表着现实世界的时间,我可以令它的流速放缓。如此,我们可以谈很久。
    瞬间,流水减速到接近凝固,仿佛透明的果冻。
    迟德叶:还不够的话,这一过程可以并行。
    两人之间冒出一碟菱形状水晶片,极速复制创生无数次后,朝南北两侧并排展开,间隔均匀。
    每碟水晶片上都呈现出两人对面而立的影像,但仔细审视可以观察到细微的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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