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似乎应该要害怕,但是却完全没有那种情绪。
lily觉得好像乘着云,又像漂浮在溪流的小筏,喀拉喀拉的稳定节奏至始至终都在她的脑海中跳跃着,就像交响乐中低沉的鼓点。
她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脑海中金色蓝色绿色的光从眉心膨胀,交杂混合成一幅流动画作,她享受着这种感觉。
这是天堂吗?我死掉了吗?lily想。
突然,鼓点停了下来,lily觉得有些惆悵,她喜欢那种像心跳般稳定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声:「我的人在哪?」
「别急,我先验一下货......这妞果然很威阿。」另一个人说。
妞?是在说我吗?lily觉得他的形容十分有趣,她想要笑,脸上却做不出表情。
「快。」终于lily认出那是阿顺的声音。
「急什么?赶着逃命?」
「对。」阿顺说,语气坚定不可动摇。
「怕什么?我们会确实杀死他的。」
阿顺一阵冷哼:「恶魔是杀不死的。」
「恶魔?.......他只是个人。」陌生男子说。
「不,你不懂,他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就算他是恶魔也罢,世上没有杀不死的东西,只是要找到办法。」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随便吧,快告诉我她在哪?」阿顺再次追问。「钥匙?哪的。」
lily想像着两人正在确认某个巨大的置物柜,里面装载着阿顺寧可冒着被恶魔追杀的风险也要夺回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呢?
就在lily脑子塞满巨大柜子和软绵绵的巨型玩偶时,阿顺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他看上去有些扭曲,像贴近玻璃杯在观看。
「抱歉啊??记得恨我喔??」阿顺说,语气里有些无奈。
lily感觉自己微微牵动嘴角,试图表现友善。
她不了解阿顺,不了解那个又痞又低级的阿顺,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冷酷又果决的阿顺。
但她了解环境可以榨出人类心底的不同面向。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lily以为永远不用再见到阿顺会是一件好事,为什么放在眼下这个情况却变成一种无助?
lily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扛在肩上移动,彷彿一具尸体,她试图挣扎,但手脚却沉重的不像自己,这一尝试的结果使得lily被重重摔在地上。
陌生男子蹲在她躯体旁俯视她,手指用力箝住lily的下顎,眼神充满恶意的挑衅。
男子看上去莫约30岁,杂乱的发丝、深深的黑眼圈和一身破旧的灰色装束让他看上去糟糕到不行。
「可以听话点吗?小姐,还是你想要再挨一针?」灰衣男子说,他的声线很扁,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锐利感。
lily默默地摇摇头,她了解在这种时候逞强也没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她现在连逞强的本钱都没有。
灰衣男子再次将她扛起,随着体内不知名的药剂消散,不舒服的恐惧感渐渐佔领她,脑袋晕眩的想吐,加上肢体血液不循环的麻木感,一切都让lily莫名的绝望。
愚蠢。
lily只能这么对自己说。
接下来自己会怎么样呢?或许这就是贪心的惩罚。
她闭上眼,幻想自己的身躯已经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lily感到灰衣男子走上几阶阶梯,踩踏地面的声音也完全不同,她勉强睁眼,发现眼下是一片金属地面,接着她感到一股拉力,有另一个人将她从男子肩上抱下,并在右手銬上手銬锁在铁皮墙面的铁桿上。
lily昏沉依旧,却已从方才宛如精神与身体分离的状态回归现实,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型空货柜内,空气中带着不舒服的气味,绑架她的傢伙正在货柜口与另一名年纪稍大的男人说话,两人音量不大,lily听不清楚他们的交谈,只隐约知道他们为了什么事正在争执。
lily稍微移动身躯,便感到腿侧微微刺痛着,她拉开裙摆,发现刺痛的来源是膝盖侧的一片擦伤。
争执的音量引来了第三个人,这第三人的身型非常细长,给人一种病态的憔悴感,他的手上拿着一把长刀,长刀无力地垂在他腿边,彷彿刀重的拿不起,他绕过了谈话中的两人,爬进货柜直直朝lily走来。
他蹲在lily跟前,混浊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她,突然他裂嘴一笑,手中变出一支针管。
「喂,死毒虫要干嘛?」扛她来此的男子发现他的不良企图,大声的吓阻。
毒虫不屑地将头转向男子,弹了弹手中的针管:「关你鸟事,小跟班,没了豺狼,你跟红发女就只是小野狗跟母狗,当初就是说好这女的是我们的,不是吗?」
「那是指宰掉恶魔之后。」男子咬牙忍着怒火。
「之前,之后,有差吗?你说怕她吵或反抗,那我给她一针让她安静不就可以了?」毒虫说。
lily寒毛直竖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毒虫的不怀好意让她全身细胞都紧绷起来。
「恶魔随时都可能会出现,你们连这种时候都管不住自己的鸟吗?」男子脸上充满厌恶。
「他会出现?为了她?」毒虫贱笑,用针头指着lily:「如果他是恶魔,他才不会在乎别人的生死,对吧?老头。」
毒虫视线转向那名年纪稍大的男子,想要徵求他的支持。
「虽然说好我们在这等两天。」老头也冷笑着。「但那并不代表我们会在这空等两天,总是要找些事情做吧?」
「可以先等红发来了再说吗?我可不想欣赏真人a片。」男子似乎有些让步。
别这么轻易就放弃啦......lily在心中无声哀号。
「好吧。」毒虫将手上的针放在lily脚边,缓缓站了起来。
「这针送你。」毒虫对着lily说。「如果不想面对现实,针打下去麻痺一切也是一种选项。」
lily冷冷地望向毒虫,让自己露出不畏惧的眼神。
「不错的表情,摧毁起来更让人于愉快。」老头怪笑着,在lily对向的墙边坐了下来。
这时lily才注意到老头的脚边摆放着三个褐色的玻璃瓶,默默地散发着不祥,它们像是努力要融合环境,却又让人无法不去留意,其中只有一个瓶子没有加盖,里头放着一根像是搅拌棒的棒状物。
「给你。」毒虫把手上的长刀交到老头的手上。「我去外面晃晃。」
「外面?」男子不信任的看着毒虫。「你会保持清醒吧?」
「有没有人说你囉嗦的像女人一样?」毒虫耻笑着男子。
男子走到货柜口坐下,目送毒虫离去的背影,lily在他眼中看到满满的杀意。
lily不想面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所以她只好将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脚指,脑袋放空,让自己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她知道越想只会让自己越慌张,毕竟被囚禁这种事lily倒是经验十足。
「你倒是挺淡定的?」坐在对面的老头十分感兴趣的看着lily。
闻言,lily将视线移到老头那张已带有不少皱纹的脸上。
「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老头问。
面对老头的问题,lily用面无表情回应。
从他们的对话中,她隐约猜出自己是某种诱饵,就像电视剧里被绑架的女主角,总是可以引得爱她的男主角前来搭救,问题是......自己并不是什么女主角,而凯也没有爱着她,况且,这根本是自己逃跑出来的结果,大家只会认为她是自愿离开,不可能联想到什么绑架,更别说救援了。
你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在这?
知道,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自己蠢。
蠢毙了。
「你们的计画不会成功的。」lily说。
「不成功更好,这样两天后我就可以轻轻松松把你带走了。」老头笑嘻嘻地毫不掩饰自己的猥褻。
lily只觉一阵噁,她轻咬牙齦忍着不让太多厌恶浮在脸上。
「你知道豺狼?」老头又问。
lily无声地摇头。
「豺狼是个惹人厌的傢伙,不过他已经死了,被恶魔像畜生一样给宰,吃了。」老头咯咯笑着。
lily微微蹙眉,她在意的是老头的最后两个字『吃了』。
不管怎么想都有点刺耳。
「没想到神经病最后是被更疯的神经病给吃了,哈哈哈。」老头边说边斜眼瞧着坐在货柜口的男子:「据说他老弟也被一併宰了,我是搞不懂啦,人都在鬼岛了,还搞什么復仇?在这大家不都杀来杀去,你杀我我杀你不都很正常吗?想好好的活着那就别进来吧。」
「你废话很多。」坐在货柜口的男子听到老头的说词,恨的咬牙切齿。
「总是要跟她解释一下啊,不要死的不明不白比较好,是吧?」老头面对lily说。
「死就是死,哪有差别。」男子冷嘲。
「没错,死就是死,哪有差别,那你吵着要復仇是个什么事?不如回家喝奶别出来混了。」老头睥睨着男子,继续试着用言语惹毛他。
男子唰的一声猛然站起,就在lily觉得他要衝过来赏老头两个拳头时,男子只是站在原地紧紧握着拳头,不断深呼吸压抑怒气。
......坏人做到脾气这么好,也是少见啊,lily顿时被他逗乐了。
「话说回来,豺狼的女人怎么还不出现?」无视男子受伤的小心灵,老头接着质问。
「有点耐心。」
「耐心?哈。」老头又笑了起来。「这个笑话好笑。」
男子阴冷的怒视老头,巴不得可以马上了结他的生命,而老头则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吃定男子现在还需要人手,不会随便内鬨。
「看?看什么?难道可以用眼神杀死我不成,没种到这种程度也是服了你,小狼狗。」
终于承受不住老头挑衅的男子朝老头衝了过来,一把揪住老头了衣领将他拉起。
老头脸上掛着诡异的笑容,有一种lily无法理解的疯狂成分。
「杀了我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找我们当砲灰,现在宰了我,你就只能自己上阵。」老头拿着针管对着男子的颈子,虽然看上去落在下风,但实际上不论是心理或战斗上,他都处在绝对的优势。
「知道?」男子冷哼,一脸不屑。「那你还待在这儿?」
「这是一场赌博阿,我可是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事了,况且我也很想知道传说中的恶魔到底是啥样。」老头蛮不在乎的说。
话语结束的瞬间,lily似乎听到些微的碰撞声。
同时老头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侧过头露出专注倾听的表情。
见状,男子也警戒起来,他松开老头的衣领,拿起一旁地上的长刀往货柜口走去。
喀。
屋顶怪声。
货柜内的三人同时抬头,接着一个从未听过的闷响传入lily耳膜。
lily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老头正宛如人偶般直挺向后倾倒,落地瞬间伴随着巨大声响与震动,宣告一场杀戮的起点。
倒在地老头仍睁着大眼望向上方,但眼神里已无生气。
暗红色的血液从他眉心缓缓渗出,像是红色的眼泪。
而那吸引住所有目光的红液源头......
是一把匕首,闪耀着雪白的色泽。
「你赌输了喔。」lily轻声说,同时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