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房子分,老王头就拾掇自己家后山的院子,又紧赶紧置办了嫁妆:盆、床、桌、箱子,丁香柜、、新被子……
老王头对女儿还是舍得的。
婚礼就定在了十一月初十。
-
新房离王念凤家不过一里地,走着接亲就行,王念凤不干,非要学着城里赶时髦,要林禄山骑自行车接她。
林禄山自己没有自行车,整个后沟村也找不齐三辆,最后跑外村又借了两辆,最后找了五辆自行车呼呼隆隆去接亲,车后面跟了一串小孩儿们,像放倒的麦穗串。
“二姐,我二姐夫来接亲了。”王念凤小妹王春凤赶忙来报信。
王念凤红红火火跑出去,“林禄山,你咋才来?”
说完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给林禄山弄了个措手不及,没站稳,他俩连人带车摔了个底朝天。
后面拎着东西的喜婆,忍俊不禁,乐呵呵道“摔了好,摔走晦气、窝囊气。”
周围的人都笑疯了。
王念凤拍拍屁股站起来,嗔道“不许笑”,气鼓鼓坐上后座,拧了林禄山一把,“快走快走”。
林禄山也咧嘴笑了出来。
林禄山家里没来人,拜堂拜的念凤爸妈,王念凤心大,想着路远,不以为然,老王头心里憋了一口气。
-
该新娘子出来敬酒了,王念凤一手拿酒,一手拿碗,站在石阶上扯开嗓子“各村叔婶儿哥嫂,大家伙儿,今天我王念凤结婚,大家都敞开了喝,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啊!” 底下一阵吆喝声。
王念凤那阵仗活脱脱一个土匪头子,林禄山感觉自己就是被抢来的压寨夫人。
王念凤一把将林禄山拽到身后,“我喝我喝,林禄山酒量菜的很,一会儿你们把他干倒了,我找谁进洞房去?”王念凤站在林禄山身前给他挡酒,她从一岁她爹就拿筷子蘸白酒给她抿,酒量还是杠杠的。
林禄山那酒量可禁不住一圈圈敬酒。
席上的人一阵起哄,“王念凤可真护自己男人,你把他栓你裤腰带上得了。”
“哈哈哈……”,大家伙也都乐了。
“你看她那粗俗样,有女人味吗?不知道林禄山是不是瞎了眼了。”林琳和其他女知青们坐在院子角落里,看着王念凤和林禄山愤愤不平。
刘青看着自己喜欢的林禄山,心里的失落和对王念凤的羡慕控制不住地表现在了脸上。 “行了,别再说了,人家今天都结婚了。”刘青也觉得王念凤配不上林禄山,可是都结婚了,她又能说什么。
王念凤给男知青们喝完一圈,拉着林禄山往王刘青和林琳这桌来。
王念凤这个时候酒意已经有些上头了,步伐有些虚晃,林禄山默不作声地往她身后又移了两步,让她微微靠着自己。
“今天我结婚,高兴,咱们碰两杯,以前的事儿都别放心上了。”王念凤拍了拍胸口,大笑着说,笑声里不免有些得意:你们说我配不上林禄山又怎样,还不是娶了我。
“念凤,少喝点,已经喝不少了”,林禄山皱着眉头看着王念凤,想把她手里的碗夺过来,王念凤一胳膊肘顶过去,“咋啦,你不舍得让刘青喝酒啊,就这一碗不碍事儿。”王念凤转身瞪了林禄山一眼。
林禄山抿了抿嘴,不作解释,觉得王念凤又在无理取闹。
“哎呦,大喜的日子,开个玩笑,喝吧!”王念凤转头又嘻嘻哈哈,大家也笑着打圆场。
看王念凤要醉了,林禄山和她大哥王北风把王念凤半哄半扯拉回了屋里。
刘青看着他们的背影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看得清楚,林禄山对王念凤说是体贴也不过分,这样一个女人,究竟值得吗?
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日子是自己的,自己永远是主角。
进屋后林禄山把炕烧热,把王念凤往床上拽,“念凤,你醉了,去炕上躺着睡一会儿,晚饭时候我再叫你。”
王念凤顺着他往床上扑。
醉酒后王念凤听话了不少,酒气上脸,把脸蛋熏的红扑扑的,眼睛里蒙上一层稍稍都软点的水雾。
“你刚才为啥拦着我不让我给刘青倒酒,你是不是舍不得啊,我告诉你,你娶了我之后,不准再惦记别的女人,不然……不然……”王念凤脑子迟钝了不少,指着林禄山不然不然,也没想出来个不然怎样。
林禄山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想笑,这女人没醉的时候像只随时要作战的大公鸡,醉了之后像炸毛的小猫。
怕她睡不舒服,林禄山手忙脚乱地把她外面的袄子剥了下来。
“呕……”,差点吐了林禄山一身,林禄山清理了一下,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在炕头,出门招呼客人。
哄哄嚷嚷的农村宴席也随着太阳的西转落入了尾声,三三两两的人留下对新人的愿景,摸着鼓鼓的肚皮晃晃悠悠回家。
“你爸妈那边怎么说了?”老王头笑了一天,脸也笑僵了,摸出烟袋悠悠吐气。虽说林禄山家在南方,路途遥远,可是亲家没来一个人,让他心里多少有些过不去。
农村人过一辈子过个名声,这门亲在别人眼里还是不匹配。
但这也是那个时代的大多数普遍情况,女知青嫁给农村汉子留在了农村,男知青娶农村姑娘,扎根农村。
林禄山和王念凤是后沟村的第一对。
“我前几天写信回去了,我爸妈身体不好,哥哥嫂子都在工作,弟弟妹妹还在上学,说是等回城了一家人再聚聚。”林禄山父母不大同意他娶王念凤,态度也是冷漠敷衍。
林禄山自然不会说的直白。
老王头心里有数,现在多少觉得女儿这婚结的有些糊涂,叹了口气,“好好对凤妞,娶凤妞你不吃亏,你们留在这里最好,要是过几年能分回城里了,你要好好护住她,男人在外面顶天立地,对内要护住自己婆娘孩子,这就是男人的一辈子。”
林禄山点点头,“我会的,爹。”这一声爹,代表着林禄山身份的转换,蕴含着对一个朴实庄稼汉的承诺。
“林禄山,我快饿死了……”王念凤窝炕上朝着外面喊,外面天也黑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喊半天没人应,王念凤气呼呼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推开门,看见刚从外面回来的林禄山,“你去哪儿了,喊半天没人理我,饿死了。”
“咱爹让我给咱家隔壁送点饭菜过去,那户人家是谁啊,我来这么咱们村这么久也没见过。”林禄山喊了半天门没人理,把东西放门口就回来了。
王念凤沉默了一下,没回答他的问题,问他“我大姐回去了吗?”
“回了,大姐带着孩子回邻村了。”
林禄山有些摸不着头脑,王念凤说的驴头不对马嘴,他想着她又会给他芝麻倒绿豆倒出来好多闲话。
很久之后,王念凤他们都后悔当初没有注意到王彩凤的异样。
———————————————————
唠嗑时间:
想把后沟村构建的真实一点,会多写村里人的故事。
下章新婚肉啦!
那个时候高考已经停了好几年了,知识分子被人称为“臭老九”,农民和工人阶级社会地位更高一些,但是我感觉对文化人的崇拜是中国人骨子里存在的,几千年前的士农工商是如此,几千年后的知识改变命运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