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墙壁和床的狭窄过道之间倾身,跟我一起跌到了床上,令床铺下陷。
我猜他其实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的,只是由于某种奇异的心灵感应,察觉到我的状态,直觉一样。
没有说“别哭”,仅仅是把结实而宽阔的胸口抵上我的心脏那块,立刻就有什么被填满了。
热乎乎的,出租屋的空调夏天还算管用,到了冬天,制暖总是不太行,只有纪丙年是烫的。
温暖而柔软,温度像是会流动一样,逐渐从他的身上蔓延到了我的身上。
他以为我是因为买的这个礼物太过昂贵而沮丧,努力向我解释着。
“前段时间攒…攒了点钱,手机太小,我们就用这个看…电视,方便。”
“以后会…会有钱的,咱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宽敞的,都会有的。”
我说:“我很喜欢。”
想了想补上一句:“谢谢。”
他的耳朵泛红,“谢…什么。”
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抬起手臂,抓了一下后脑的头发。
我那会儿已经不再想哭了,只觉得他好暖和,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处。
可能是热吧,说不上来,很自然而然地,我往后退了一点点。
脱下外套,随后挂在椅子上,然后又脱了一件。
只剩下打底衫的时候,纪丙年怕我冷,掀开被子,把我裹在里面。
然后我起身脱去他的衣服,外套,套头衫,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单衣,让他也进到被子里面。
我们像植物一样攀附在对方的身上,接吻,从被子里伸出手,把衣服一件件丢了出来。
不需要突然对上眼神,或者别的什么,和日常生活里其他别的事情一样,就这样发生了。
纪丙年满头大汗地撑在床上,在床头柜前翻找,我则大口大口地喘气,倒在床上时浑身无力。
我想把被子踢开,可才掀开一点点就又觉得冷,纪丙年适时覆在我的身上。
正面对着我,一开始手在下面,扶了一下。进来以后,他把手横在我的身体两侧,一边摸我的脸,一边弄我的头发。
我很少有被他看得害羞的时候,但这会儿,我发现他的表情特别认真,本能的想要移开视线。
只见他无意识抿着嘴唇,额间汗涔涔,像是小时候家里的灯坏了,我在底下扶着椅子,他抹着汗专注修灯的样子,只是这会儿他的视线尽数投注在我的身上。
以前他跑专送,回家很晚,怕打扰到别人,没有开灯,声音也很低。
而此刻,吊灯把他的脸照得发亮,我盯着他看,竟然有种直视太阳的炫目感,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圈光晕。
似乎真的有一团肉眼可见的气渐渐散开,像是活的太阳。
我突然就哭了。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很莫名其妙,但来不及去想。
以前做到这种程度,都会有酸涩的生理性泪水,纪丙年习惯性低下头,轻吻,然后发现我真的哭了。
他放缓了速度,有点着急,想问,张开口,最后没说什么。
我眼睛通红地看着他,看到他微微张开嘴唇,喉结滚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僵了一下,骤然起身,在走道往返走了两遍,最终把用过的套子剥了下来。
我慢慢缓了过来,他已经坐回床上,跪着朝我的方向过来,再次把我抱到怀里。
“是不是弄…弄疼了?”
我问他:“你刚怎么了?”
他的目光闪了一下。
揉我的掌心,肚子,又问我:“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说“没有”。
我想告诉他没有把我弄疼,让他不要太担心之类的,结果他突然回答了我上一个问题:“刚刚…特别好看。”
我一下子没转过来。
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我哭起来好看?”
他摇头。
“以前没…没看清楚。”
我又笑了起来。
还挂着泪,短时间的大哭和大笑显得人特别的情绪化,但是没有办法。
其实这句话不怎么好笑的,毫无笑点,也毫无缘由,但我就觉得开心。
感觉他这个人呆呆的,笨笨的,什么话也不会说。
我躺在他怀里,手无意识平放,搭在他的胸口。
明天也不用早起,他也一样,很难得都有休息的时候。
我发现——很早就发现了——人生中有意识的幸福时刻都和纪丙年有关。
我说:“哥。”
他说:“嗯。”
我又说:“哥。”
他坚持不懈地把我的头发缠在他的手指上,散了再缠,回我:“嗯。”
我说:“周姐说我毕业就能转正。”
纪丙年说:“月…薪多少?”
我说:“一万二。”
他说:“好。”
我说:“之前说的国企那个工作,你要想好了跟我说。”
他说:“好。”
我说:“不想写论文。”
他说:“很…难吗?”
我说:“也没有很难,就是特别麻烦。”
他没说话。
我们对视了一眼,那瞬间我突然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一句潜台词,他想说“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但想到自己没办法在学业上帮我太多,一时之间语塞。
我说:“哥你帮我一个忙吧?”
他闻言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