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他更?清楚太子是想做什么,贪污案只是一个由头,太子和顺德帝是要削门阀。
所以他可以死在这,但不能认罪。
他认罪了,等着周家的就是覆灭。
宫里出来的人,审讯的手法?自然比不上?北典府司的人,季妄言靠在椅上?瞧了片刻,叫人拿剔骨刀来。
“周大人应该知道的,孤以前,很爱来北典府司的诏狱玩。”
左侍卫长将一柄刮骨刀双手捧着递给季妄言,季妄言抬手接过?,冷冽俊美的脸上?带起了一丝怀念的笑意:“那时候,孤可跟指挥使大人学了一手好手艺,沈指挥使说,那叫庖人,今日,便叫周左相,尝尝孤的手艺。”
北典府司诏狱中,墙壁上?的火把光芒明?明?暗暗,年轻的太子笑眯眯的举起了屠刀。
——
夏日,皇宫,三皇子殿内。
三皇子与丽贵妃两人坐在殿内,焦躁的等待着。
每隔两刻钟,便有侍卫从外而来,跪在地上?禀告太子的动?向。
季妄言几乎把麒麟街一半的官员都给拉进北典府司了!整个麒麟街上?哀嚎遍野。
三皇子听?的后背都冒汗。
他知道他这个太子殿下一向胆大妄为,但却没想到太子居然敢真的把文武百官都拉进北典府司里,他可想而知,明?日的朝堂得?有多少人找太子的麻烦,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了。
这样大的贪污案子,幸好他没有去管。
三皇子想着想着,竟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得?意来。
幸好他昨日就察觉到苗头不对,远远跑了。
他到时要看看,季妄言该怎么应付满朝文武的压力。
旁的丽贵妃也和他一样高兴,还与他道:“太子这件事若是办砸了,陛下定会惩罚他的,到时候,你便去替他求情,在你父皇面前给他说些好话,你父皇最喜欢你天真纯善的样子了。”
“若是那些文人再凶点,说不准太子之位都——”
三皇子面含兴奋的点头。
虽然季妄言还没出事,但是这对母子却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了。
唯独跪在地上?的侍卫将头垂得?更?低了。
三皇子没见到那满街的血腥,但凡瞧见了,此刻便不会这般轻松。
太子失败了,三皇子能上?去踩一脚,但是太子若是赢了呢?
侍卫听?着丽贵妃与三皇子带着欢笑的对话,打了个寒颤,低头告退了。
——
夏日,晚间。
烟楣窝在矮榻上?,从正午吃到未时,吃饱喝足后,抱着一盘子荔枝睡着了。
北典府司内很安静,这里的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连一点鸟叫蝉鸣声都没有,她?靠在矮榻上?,晒着午后懒洋洋的阳光,等季妄言。
季妄言好像很忙,她?睡到晚间子时夜半时醒来,一睁眼,室内一片昏暗,窗外星光与月光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季妄言还没回来。
她?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打着哈欠爬起来,慢腾腾的走到案前,点了一根烛火,捧着到门口,一推开门,便瞧见那位左侍卫长守在殿外门口。
“烟大人。”见烟楣走出来,左侍卫长道:“可是饿了?属下去为您传膳。”
烟楣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惺忪困倦,这左侍卫长一抱拳行礼,她?骤然惊醒,回了一个文人书生礼后,道:“季——太子殿下,还未曾出来吗?”
“快了。”左侍卫长道:“周大人招了。”
两条腿都被?庖完了才招的,因为下一步就是他的命根子。
烟楣想了想,道:“膳堂在哪儿?劳烦带我?去一趟。”
左侍卫长便带着烟楣去了北典府司的膳堂。
他亲眼瞧见烟楣下了两碗面,然后放在食盒内,往大殿端去。
左侍卫长有心?说一句“殿下从不在外用膳”,“殿下也不跟别人一起用膳”,“殿下不爱吃面食”,但到了嘴边,全吞回去了。
之前殿下对这位烟楣姑娘如何特殊,他也瞧见了,就别自找不痛快了。
烟楣高高兴兴的端着两碗面回了殿内,她?回到殿内的时候,季妄言还没回来,她?怕面凉了,便与左侍卫长道:“劳烦您,去将太子殿下叫回来。”
左侍卫长嘴角抽动?了两下,垂头称“是”。
左侍卫长到北典府司牢狱的时候,季妄言正拿一方棉帕擦手,心?情颇好的往外走。
左侍卫长与他正好撞上?,便听?季妄言道:“可是烟楣唤孤?”
左侍卫长点头称“是”。
季妄言愉悦极了,随手把棉帕扔到左侍卫长的脸上?,道:“女人,就是黏人,呵,一刻都离不开孤,孤不在的这一下午,烟楣是不是提心?吊胆,辗转反侧?”
左侍卫长沉默的跟在后面。
怎么回答呢。
烟姑娘一个人吃了三盘荔枝两盘梨一盘糕点一盘卤牛肉然后睡到刚醒,嗯——
大概,烟姑娘在梦里也提心?吊胆过?吧。
睡着的时候也确实辗转反侧了好多回。
“是的。”左侍卫长道:“烟姑娘叫属下来唤您。”
季妄言的唇角高高勾起,从诏狱内一路回了办公的大殿。
他回大殿的时候,烟楣正在殿内点烛火。
办公大殿内有一个很大的烛灯,是由精铁雕铸而成,上?面放满了九十九盏灯,烟楣正在一盏一盏点亮。
暖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烟楣听?见季妄言放重?的脚步声,回过?头来,便瞧见季妄言站在门口看她?,她?昂起柔媚的小?脸来,冲季妄言一笑。
漫天烛火,不及她?眼底一抹光华。
季妄言脚步一顿,只定定的望着她?。
他每一次见烟楣,都觉得?烟楣比上?一次见更?好看,他也比上?次更?喜欢。
“季妄言。”烟楣远远地和他笑:“过?来吃面啦。”
季妄言喉头微动?,一步步走到烟楣身?旁去。
他不想吃面,想吃人。
烟楣没瞧见他眼底里汹涌着的光,她?把季妄言拉到案前,让季妄言坐下,把面推到季妄言面前,与他道:“长寿面。”
季妄言的目光从她?娇艳的唇瓣上?挪下来,盯着面前的面看。
普普通通的一碗面,上?面卧了一个鸡蛋,殿内温暖的烛火在面上?和烟楣的脸颊上?跳跃,他看着烟楣撑着下巴和他笑,听?见烟楣说道:“过?了子时夜半,今日便是殿下的生辰啦,今天,我?是第一个祝贺殿下的人呢。”
季妄言难以形容他的心?情,本?来就被?烟楣塞的很满的胸膛又一次被?烟楣塞满,她?要把他的身?体挤压到没有一丝余地和空隙,要剥夺他所有的独存空间,要在他的每一处上?都烙印下她?的痕迹。
可偏偏,她?又是如此柔弱无依。
季妄言只觉得?烈火焚身?,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在烟楣和他笑的时候,突然间伸手抓住烟楣的手臂,喉结上?下一滚,道:“好楣儿,你,嫁给孤吧。”
第32章 [vip] 你不守妇道!
烟楣惊讶抬眸时, 听见他说:“孤封你为侧妃。”
烟楣心口莫名的一堵。
她是侧妃,谁是太子妃呢?长乐郡主吗?
也是, 她要家世没家世, 要脑子没脑子,就长得好看点,但是长得好看的女子少吗?季妄言想要, 满天下的女人都是她的。
若非是长乐郡主之前问她要准备什么生辰礼给?季妄言, 她都不知道今日是季妄言生辰。
烟楣突然就没了吃面的心情,只偏过头道:“殿下, 面凉了。”
若是平时,季妄言一定能够感受到烟楣这隐隐的排斥与失落, 但此时,季妄言处于一种格外兴奋的状态下,烟楣说面凉了,他一转头把面端在自己面前, 拿起筷子就挑着往嘴里?送。
烟楣拿了她那一碗,小?猫儿?一样嘬了两根,便吃不动了, 只撑着下巴看季妄言。
烛火映照之下,季妄言的脸少了几分?冷冽肃杀, 多了几分?温和和罕见的少年气,他飞快的将一整碗面都吃完, 正在低头喝汤。
烟楣看着他, 想,季妄言哪儿?都好, 但是他是未来的帝王,他会?有很多很多女人, 不止长乐郡主,他还可以后宫选妃,每年还会?有外域上贡美人,甚至,宫里?的那些?宫女也会?受宠。
那些?女人如枝头上的花一般多,每一朵花都各有风姿,到时候,她还能占住季妄言多少宠爱呢?
若是有一日,季妄言像是喜欢她一样喜欢上了旁人,她受得了吗?
烟楣受不了。
她一想到那个?画面,便觉得心里?酸楚。
周姨娘总教导她后宅里?的那一套,她以前觉得自己能够忍受,但是现在真的喜欢上了季妄言,才知道不行?。
她想要独占,想要季妄言只喜欢她一个?,可是那是季妄言,是太子,他怎么可能只喜欢她一个?呢?
可她又是个?讨人厌的姑娘,她小?气,记仇,爱哭,人笨,委曲求全也只能求那么一会?儿?,若是受了太多委屈,她也受不了。
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们两个?之间,会?因为不断出现的女人而争吵,到最后分?崩离析,最后一点爱意也不剩下,只留下一片狼藉,甚至开始后悔。
他是太子,他可以肆意妄为的去左拥右抱,可是她只能在后宅中等死?,像是失去养分?的花。
一点点干枯,一点点死?去,至死?都不能挪一个?地方?,和周姨娘一样。
这样的女子最卑微,她甚至都不能称周姨娘为“娘”、“母亲”。
这样的季妄言,她宁可不要。
季妄言如果从一开始就不是她的,她大概就不会?因此难过吧。
没有得到,总比她得到之后又失去要好,她还可以在午夜梦回时想起这个?人,回忆起这个?人对她的好,而不是一想起来,就满腹怨恨。
烟楣想,等到她药效退却?,她只安心的当个?女官就好了,季妄言说不准过一段时间就会?忘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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