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叫寂月,跟他的人一样孤独。她去的第一天,主管就告诫过她不许跟公子说话,否则就会被杖责二十棍赶出去做最低等的奴仆。就连寂月的近身仆从在他面前也跟哑巴似的,从不开口。
成玉是来探查消息的,自然不怕这些规定。她故意引开了他周围的人,借打扫之机进了他的房间。
寂月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因为她主动跟他说话眉眼弯成了月牙,接着开口喊了一声,“姐姐。”
成玉以为魔教总坛都是男的,导致他不辨男女,纠正道:“我是男人,你应该喊我哥哥。”
“不对,你是姐姐。你跟男人一点都不像,倒是跟书里描写的女人一样。”
“你没见过女人?”
寂月点点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我想出去,可是叔叔不让。不过我现在见过啦。”
成玉找不出自己哪里装扮得不对,继续挣扎道:“我真的不是女人啊。”
寂月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喉结上,“姐姐,你都没有这个。”
喉结如滚珠般她的指尖滑动,她触电般地缩回了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没发育好。”
寂月拉回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姐姐的手好漂亮,男子不会有这么漂亮的手。”
成玉红着脸道:“你的手就有。”
她自觉失言,低声道:“你可以不要说出去吗?”
“我想说也没人敢跟我说呀。”寂月眼中现出无边的寂寥,“姐姐以后可以时常来跟我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成玉本来就想跟他搭上关系探听消息,简直求之不得。
接下来几天,她找到各种机会跟寂月单独相处。从他口中知道了他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像天上月亮一样寂寞。魔教中只有魔教教主唐霄,他的叔叔可以跟他说话。唐霄似乎很在乎他,每隔段时间就会来看他,陪他读书习字,他稍有病痛都会让教主担心不已。
成玉发现闻千曲被抓后,便请寂月陪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戏。她清楚地记得从来没跟同龄人玩过游戏的寂月兴奋地像个孩子,然而她却骗了他。她等他藏好后,她立刻跟主管说公子不见了,从而诱走了唐霄,救出了闻千曲。
离开魔教后,她时常想他知道被骗后会不会非常生气,要是有机会再陪他玩捉迷藏就好了。
“想什么呢?听见我说的话了吗?”闻千曲一个响指把发呆的成玉拽回了现实。
“啊?你刚刚说话了吗?”
闻千曲趴到她耳边把计划又说了一遍。
成玉立即反对道:“不行!你救妹夫我可以帮你,但你不能伤害他。他虽然长在魔教中,但从来没有害过人。”
“你怎么这么护着他?”闻千曲怪异地看着她,她这反应怎么跟自己护着洛渊时一样?
“反正我不同意。”
“我也没让你真伤害他,只是装个样子。而且尺度不都掌握在你手里吗?”
成玉想了想,与其让闻千曲找别人,还不如自己来做,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休息了一夜之后,闻千曲跟成玉出现在了通往魔教总部的山路上。
咻地一声,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下,成玉条件反射般地射出了暗器,却被闻千曲拿起剑鞘挡了下来。
“五长老。”成玉认出了来人,不过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不小的变化,尤其是耳朵上那几对夺目的耳钉,衬得他无比妖艳。
“洛渊,你怎么在这?”她跟洛渊怕被人发现同行,一路上都是分开赶路的。
洛渊在只九华山之战时见过成玉一面,当时他的注意力都在闻千曲身上,早就不记得了,看了她一眼,见闻千曲没有要避开的意思,才道:“我还是不放心。你回去吧,人我帮你救。我是长老,比你更容易救人。”
“你们教主去京城的事情没有告诉你,说明他已经不信任你了,你千万不要冒险。我已经做了万全的计划了,你真的不用担心我。”
洛渊原本也不觉得能劝动她,只是实在放心不下,期盼着那么一丝丝她会放弃的可能性。
“唉,我会尽力帮你引开防卫。答应我,如果有危险,你一定要逃,不要硬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洛渊叮嘱道。
“好。”闻千曲答应道。
洛渊深深地看了闻千曲一眼,才消失在了山林中。
成玉感叹道:“当日在九华派时,我还道他在利用你。没想到他对你确有几分真情在。”
“我若真有什么不测,只盼你放他一马。”
“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成玉可不想她有什么不测,不答应她的话,循着记忆向魔教所在位置行去。
*
摘星教大殿上,一个身着青衣背负双剑的少女踏了进来。她的步子极重,每一步都踏得石板裂开,咚咚的回声在大殿里响着。她目视着端坐于教主之位上的唐霄,还有立在他身旁的七位长老,脸上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闻千曲,你来得很快。”唐霄走水路顺流而下,也只比她先到了不过一日。
闻千曲朗声道:“我来了,把姜承交出来。”
“把闻家剑法心诀留下,就能见到他了。”唐霄那日没要闻千曲性命,并不是害怕沉靖等人,而是通过她的剑法认出了她的身份。比起剑法绝伦的闻志远,从她女儿闻千曲嘴中撬出心诀显然更为容易。
魔教明面上大肆收集剑法心诀,只是为了掩住朝廷的耳目,实际上唐霄早就得知前朝的秘密藏在哪几本心诀中,他已经得到了其中三本,而最后一本正是闻家剑法心诀。通过前三本心诀,他已经推断出宝藏就在这座山中,因而将魔教总坛搬迁至此。只是这座山很大,没有最后一句口诀,他至今没找出宝藏的下落。
闻千曲道:“先让我见到姜承。”
“姜承被关押的地方离这很远。你来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叫人把他带过来。”唐霄解释完又添了一句,“心诀交出来,我自然会让人把姜承带上来。”
魔教后山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确实离大殿很远,闻千曲想到姜承被关到那种地方,攥紧了拳头,垂头掩住眼中泛出的杀意。唐霄见她一言不发,显然是不见到姜承就不会说出心诀。
站在一旁的长老们心道闻千曲不识好歹,顺着教主的意,或许还有救出姜承的可能。逆势而为,教主一定会使出更加毒辣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唐霄此人,最是信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果然,唐霄不再提姜承,话锋一转道:“我们摘星教有九位长老,除了一个最没用的被你杀了,这里有七个。是不是很奇怪怎么还有一个不在这里?”
见闻千曲望向原本属于洛渊的空位,唐霄好心地解释道,“那个叛徒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唐教主自家的事务,跟我有关吗?”闻千曲一副根本不关心的样子。
“真是无情的女子。”唐霄视线落到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就在你身后,不看看他吗?”
闻千曲按捺住想要回头看的欲望。唐霄这么做或许只是在试探洛渊在她心里的位置。只要洛渊威胁不到她,就不会有事。她用冷漠的口吻道:“一个魔教妖人,玩物罢了,还不值得我上心。”
“哈哈!魔教妖人……玩物。”唐霄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尖锐的笑声让在场每个人都心里发毛,他笑了许久才停了下来,“洛渊,听到了吗?她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闻千曲并没有因为被当面戳穿的难堪,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堵着嘴且穿了琵琶骨的洛渊。她定定地望着唐霄道:“唐教主就不要在无关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吧。”
“无关的事情吗?说起来,要不是这个叛徒,你想到这儿来得先掉层皮。你的狠心程度还真是少见呢。”唐霄眼里存着几分恨意,似乎不是在替洛渊打抱不平,而是替他自己。
洛渊艰难地抬起头盯着她如松般挺立的背影,即便知道她是故意撇清两人的关系,但听到这些话,还是免不得有些难受。
“唐教主的废话还真多。把姜承交出来。”闻千曲手握到剑柄上,唐霄越在这东拉西扯,她越发担心姜承的处境,不懂他为什么不肯干脆利索地将姜承带出来交换心诀。
唐霄在闻千曲手里折了一名长老,一个水行旗,本就没打算让她活着走出摘星教,否则他的脸往哪搁?他用姜承为饵,只不过是为了让她痛快点说出心诀。本来等一等,让人把姜承带上来也没什么关系。但闻千曲无情的样子揭开了他心底一块不为人知的陈年旧疤,他忽然不想等了。
唐霄的面目变得极为狠戾,“你孤身来我摘星教,还以为自己能出得去吗?交出心诀,否则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身影晃动,转瞬出现在闻千曲面前,伸手抓向她的咽喉。闻千曲时刻观察着唐霄的动向,早有准备,双剑交叉护在身前,挡下了他的袭击,双脚轻点,翻身跃上了横梁。
她翘腿坐在梁上,一脸轻松地对着下面的唐霄道:“唐教主,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
“砰砰砰砰。”殿中的人听到声音纷纷向外看去,只见一颗颗信号弹升了起来,在殿外的天空上炸开。
站在教主之位旁的七位长老顿时面色惊慌了起来。
其中一人道:“这是最高级别的警示信号。有人攻山。”
“所有上山的哨点全部告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