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莫、何曼芊、尚谦信一身正装,端坐在饭店租借的会议室里,大萤幕上一名金发碧眼中年人正滔滔不绝说着话,「据信是因为我们提出的开发计画不够完善以至于民调滑落,有关当局害怕博弈公投无法通过,另外找上『濠门博彩集团』,预计未来也打算将博弈牌照发给他们,顾董来找我谈合作,恐怕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沉莫拧眉,恍然察觉自己是被顾仁杰的两面手法给阴了,主席那顾仁杰早安排了人接洽,主席若有定见的话,他可说是孤臣无力可回天。
然而他仍不肯放弃,还想坚持,「报告主席,不可合作。」
但显然这并不是范提亚想要的答案,他语气严苛地反问沉莫:「不合作,你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案吗?现在我们已经被放弃,若拒绝合作,集团将损失前期的投资!」
「县府和『濠门博彩』并没有真正要开发澎湖,他们只想得到自己的利益。」
「这我当然知道。」范提亚主席语气决然,「沉莫,这么大的一个开发案谁不想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当初我相信你的能力才把澎湖的案子交给你,但你却让主导权落到旁人手中,现在我们除了答应『濠门』合作,别无他法。」
「主席,请相信我,绝不能合作。」
沉莫坚决不妥协的态度彻底惹火了范提亚主席,他隔着萤幕指向沉莫,命令道:「够了!你马上带着你的检讨回来美国找我报告,剩下的事让何特助接手!」
沉莫神色微讶,但也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只机械式地回覆:「是。」心里却感到十分无力。
「散会!」主席语落,大萤幕随即啪地转黑,一切尘埃落定,沉莫知道大势已去,再无挣扎,然而心里终究一股愤懣,于是他转动座椅面对何曼芊,问︰「你早就知道了?」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何曼芊闻言,从文件里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沉莫站起身,逼近她,何曼芊也推开椅子站得直挺挺,身高虽与沉莫差了一大截,气势却不相上下。
「是又怎么样?我就是主席特助,不用向你报告!」
「两位别衝动,有话好好说。」尚谦信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挡在两人之间,试图和谐,但并没有什么效果,争执仍持续着。
沉莫极不高兴说:「但主席又是怎么接触到顾仁杰?不是透过你吗?」
何曼芊先是一愣,随后立即昂起脸斜睨着他,「他们找上我,我做我该做的事,哪里不对?」
「没有,但你可以先跟我讨论。」沉莫沉下脸色,眼神中的凌厉让何曼芊心里一颤。
「范提亚集团」和「濠门集团」接洽的过程的确都是透过她,也获得主席的授权,然而今日视讯会议的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并没有安排「濠门集团」的人直接接触主席,昨天才和县长密会,谈到三方合作破局,照理说主席不可能今天就表示愿意合作,除非??
何曼芊心上一刺,明白自己大概也被顾仁杰摆了一道,现在搞得她两面不是人,因此沉莫的不谅解就让她更躁鬱了,情绪一上来,她直觉反呛:「讨论有用吗?你总是一意孤行,哪怕只是我的一句话,你都听不进去!你要知道,博弈公投一旦没过,我们公司必须负担庞大的损失,而你也会因为案子失败而无法升迁,眼下,顾董的方案的确是唯一解套的方法,我所有的考量一切就是以公司的利益为重,有什么错?」何曼芊说话的声调颤抖着,眼中的悲伤难忍,丢下这些话后即推门而去。
「唉,怎么搞成这样呢?」尚谦信极为无奈,叹口气道。
「曼芊太过独断了,再怎么样,『濠门』都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她瞒着我跟顾仁杰接触这事,让我感觉很不好。」
「像被人从背后捅一刀的感觉是吧?」尚谦信点头表示理解,「不过我还有一个不知道准不准确的解读,何特助瞒着你接触顾仁杰,或多或少是为了私人情感,例如报復你移情别恋之类的。」末几句明显调侃的话,惹来沉莫不以为然的一瞟。
比起何曼芊,沉莫更在意的是目前造成他陷入窘境的原因,蹙着眉心,语重心长道:「谦信,不瞒你说,这几天我一直思考汪皓阳在说明会上问的问题,他其实问得很有道理。我们一直配合县府和促赌方主打增加就业机会的诱因,但你我心知肚明,博弈工作需要的是高阶专业人才,回归实际面,最后能提供给在地人的工作的确大部份都是低阶的劳务工作。」
「这本来就是事实,只是也没必要说破,汪皓阳就是故意挑刺,你不要被他影响,他只是在瓦解你的决心。」尚谦信喝了一口水缓缓气,又说:「原本我不懂他为什么要突然跳上去帮反赌打辩论,现在我明白了。」
沉莫望向尚谦信,「查到了?」
尚谦信弹指,露出一个肯定的表情说:「因为替『顾人怨』和县府牵线的人就是,汪皓阳。」
「原来。」沉莫恍然大悟,这块拼图拼起来后,全面就清楚了。
「汪皓阳从头到尾假反赌,做的是促赌的spy,他这招扮猪吃老虎可真高招。」尚谦信发出不以为然的咂咂声。
「不尽然,原本他促赌的立场并不那么鲜明,现在会这么做恐怕是衝着我来的。」回想起来,汪皓阳一切的转变,就从上回他们在县长私人招待所见面之后开始。
反赌是为了巩固他和阿涛的爱情,牵线顾仁杰应该就是要扳倒他。
「看来,他比他老爸更阴险,你可得小心了。」尚谦信喃喃下了注解。
沉莫自嘲:「我领教到了。你忘了刚刚主席已经下命令要我马上回美国,这局,汪皓阳已经胜出。」
「欸。」尚谦信尷尬住嘴。
对喔,刚刚主席这么说,等于是正式把沉莫给撤换掉了。
尚谦信见沉莫表情极度云淡风轻,好像船过水无痕一般,可他看得出来,沉莫其实很沮丧,于是他走上前,以兄弟的姿态揽住他的肩头,说:「走吧,喝一杯。」
「晚点吧,我现在得去做一件事。」沉莫轻轻拨开尚谦信掛在自己的肩上的手,表示拒绝。
现在他心里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才乐淘。
被身边的人背叛这件事,他已经对她做过一次,连汪皓阳也这样对她,阿涛受得住吗?
再一次离开澎湖之前,他必须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