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绿、豆绿、青碧、鸦青……香词倚着床柱一针一线绣着荷包上的桃叶,萧子逸歪着头躺在床边,又看荷包又看她侧顏。
「这荷包好漂亮。」
「是啊,我下了功夫的。」香词头也不抬:「这是喜鹊和春桃,和春喜的名字相合,桃红柳绿,又鲜嫩又清新,也是好意头。」
「你对春喜就这么好……」萧子逸开始撒娇:「那我呢?」
「之前已经绣过荷包给你了不是?自己也说喜欢的。」
「但是春喜这个也很不错,这样,你再给我绣个香囊,榴生百子的,也是好意头。」
「你这人,浑话张嘴就来,」香词咬牙红着脸:「是真不怕人笑!」
「我怕谁来?」萧子逸悠然道:「过完元宵我就找温三嫂来挑日子,婚期就订在三月好了,有两个月时间筹画,一定能办得体体面面的。」
「也不急于一时,你舖里事忙,别累着了。」
「不累,二少爷会帮我的,」萧子逸自己想想又笑:「你没见那日我和二少爷提到要娶你过门的事,他脸上神气比自己娶亲还高兴。」
「二少对你真是兄弟情深。」
「有件事我倒是同你商量商量,」萧子逸道:「成亲之前,能不能别回绿波堂了,就住进坐忘阁——就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突然……」
「我想每天多见你一些时候。」萧子逸叹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看着你我就舒心快活,见不到你就觉得空落落的。我知道你惦记着春喜,我想着初五之后我们每天早上一起去射堂,吃了饭之后我进舖子你就在射堂和春喜说说话,过午你就回坐忘阁来,晚上等我回来夜宵,然后一起歇在坐忘阁,这样可好?」
若是之前,香词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答应他的提议,现在想想也觉可笑,曾经的自己把主僕分际看得比天还大,但这几日之后,她的心绪不同以往了——既然两心相系,任何迟疑、彷徨、挣扎、纠结、扭怩、试探……都是不必要的蹉跎,朝夕相守尚嫌不足,哪有辰光虚耗在这上头?
她愿意和他朝朝暮暮。
因柔声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以后我天天在坐忘阁给你上夜宵。」
萧子逸倒没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快,一时喜形于色,忍不住就往她脸上亲了一口:「你真好。」
「别闹,我手上拈着针呢,看刺伤了你……」
到了晚上,香词把做好的荷包交到春喜手上。
「拖了些时间,总算做成了,看看喜不喜欢。」
春喜拿起荷包愈看愈爱:「哪能不喜欢呢?这顏色配得多鲜亮。」
香词也笑:「送你的荷包我必定要多下工夫的,当然不能将就,看你喜欢我也就高兴了。」
「明儿初五开工,我就佩着这个荷包满宅子晃,让其他人也羡慕羡慕。」
「你们今儿去北瓦人多么?」
「可热闹了,」春喜说得眉飞色舞:「如意哥带我看了相扑、悬丝傀儡、水傀儡、影戏、唱诸宫调的、使棒、踢弄、装秀才的、谈諢话的、学乡谈的……实在有趣。」
「怎么就你和如意哥?吉祥哥和小蝉姐呢?」
「人多衝散了,不过后来到附近摊子吃小食的时候又碰上,一起吃了些东西我们才回来的。」
「这样啊,」香词一眼看到春喜耳上一对珠璫,随着春喜说话动作那耳璫恰似打秋千一般摇摇晃晃的,便笑问:「这也是今儿在北瓦买的耳坠子?往常倒没见你戴过。」
春喜突然红了脸:「如意哥买的,他说我戴着好看便买了送我。」
「原来如此,」香词眼珠子转了转,抿嘴一笑:「前儿你恭喜我,不想今日轮到我来恭喜你了。」
就这么一路到了元宵,看完五彩斑斕的上元花灯,吃过乳糖圆子、澄沙圆子,喝了盐鼓汤,年节算是过完了,又是个新的开始。
萧子逸一过完元宵就急不及待找来温三嫂,温三嫂听萧子逸说了原委一时震惊,本待找机缘一手促成萧子逸亲事的,不料这人自己就安排好了,想想不免扼腕;但再一思量,香词是自己带进萧家的,倒也颇有渊源,于是笑呵呵地祝贺了几句,两人就开始挑日子。
最后定了四月二十,甲子日迎娶,借着邀月馆的客房做新妇房,到时就把新妇由别苑一顶喜轿抬到大宅来,却也便利。
两人接着又细商了穿婚、传红、行聘、发奩、迎娶等流程,萧子逸道:「我这辈子就打算娶这一房新妇,不能委屈了香词,一应彩礼、妆奩都要是最好的,花上多少钱都没关係,三嫂好歹替我筹画着。」
温三嫂喜得眉花眼笑:「这个何劳大少吩咐,我必定尽心尽力。」
「香词的吉服、新衣一应须要都可以从萧家绸缎庄取料来造,多做些不妨。三嫂得空也到绸缎庄来替她挑捡,我们舖里的料子总是比外头的好些。」
「那是自然,我一会就上绸缎庄去。」温三嫂笑得闔不拢嘴:「今日我就把大少的吉服也一併选好料子,立刻找巧手绣工帮着缝製,到时你俩站上喜堂保管体体面面的。」
两人又再间聊了几句,温三嫂这才告辞离开,温三嫂前脚一走,萧子逸又找来吉祥去丁詮家中联系月底游西湖的事,答应过她的事,他要一件一件做到,绝不敷衍推拖。
日日月月,岁岁年年,他都要与她永綰同心,携手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