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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李父李母回国,本想陪伴儿子们高考,等高考结束后就带着李清睿做手术。但却意外发现大儿子休学两年。
    问起原因,也只说是他太笨了,被留级了。
    李父李母软硬兼施,兄弟俩都很默契地啥也不说。这对双生子几乎没有相似的地方,唯独说谎一致、不用打草稿。
    最后,李父李母只能再等两年,一切都要为高考让路。
    那一年正是2000年。千禧年的j城经济开始腾飞,热钱遍地。李父听闻有大项目,便头脑一热,用了存款去投资,不出所料,被骗个精光。李父受不了打击,当场突发脑溢血,暴毙而亡。而李母也因终日抑郁,多病缠身,卧于床榻。
    在经历了失子、丧父之后的李清睿决定此生不再做手术了,这具躯体并不是什么上天的礼物,而是时刻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每当他想要挣扎之时,那只手就加重几分。日子越过,他的力度就越大。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迟早会被他捏死。
    但此刻,他尚有呼吸,他能做的,只有原谅他,带着命运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继续活下去。
    自那一刻以后,兄弟俩的人生轨迹彻底分开。
    当哥哥还在奋笔疾书、备战高考之时,弟弟已经在为实习而奔走了。当哥哥从警校毕业,顺利进入重案组工作时,弟弟已经在金融界站稳脚跟,即将升为副总裁。
    那些年,刚参加工作的李清睿还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眼里都是对未来充满期待与希望的光。
    他的计划很简单:除暴安良、找到儿子。
    过去的错误,他要弥补,他满腔热忱,势要与命运决高低。
    他工作认真,能力出众,接连破了几个案子,短短一年就已经成为小组长了。
    就在一切都在按着既定的轨道前进时,枪声响起。
    李清睿甚至还没感觉到疼痛,就看到了自己右脚脚踝上那个大大的空空的血洞。
    情况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严重,医生建议把整个脚踝摘掉。
    李清智坚决反对,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哥哥的脚。拿出重金,护送哥哥前往外地,请来全国最好的医生,还预定了海外生产的钛合金骨骼,才勉强让他再次站起来。
    得知儿子变残废的李母恸哭不已,她推着轮椅,趁着一息尚存,见了儿子最后一面。母子俩抱头痛哭,“儿呀,我苦命的儿呀。”
    那一天过后,李母咽气了。
    瘸了腿、又丧母的李清睿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他听不到、也看不见了,绝望得犹如瓮中人彘。他坐在窗台前,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空气中。
    “哥!不!”
    弟弟只能发出嘶哑气音,连日来忙着哥哥手术与母亲葬礼的他已经累得快要散架,冰冷的月光洒在他沧桑疲劳的脸上,分外凄凉。
    “小哥哥,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他的话比寺庙的祷告更虔诚。
    习惯了高位与伪装的弟弟此时脆弱不堪,以近乎哀求的方式来让哥哥离开窗台,留在他身边。
    他失去了父母,他也是一样。
    他身负重伤,他受的痛苦不比他少。
    如今,他们只有彼此了。
    还有儿子,只要儿子回来了,他们的家就能回来。
    李清睿下来了,他再次原谅了这个世界与这强力的命运。他拖着破碎的心与身体,抱住了痛苦嚎叫的弟弟,像母亲安慰考试失败的孩子一样,说道:“小哥哥答应你,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李清智彻底崩溃,一直以来的汹涌的感情与痛楚都化作流不尽的眼泪,浸湿了哥哥的病号服。
    那一夜无比漫长,月光寒冷又温和,像极了一枚硬币的两面。拿到哪一面,则取决于你怎么看待。
    现在否极泰来,所有的苦难都似流水般逝去,不再返回。
    李华辰回来了,李清睿重新拥有了家。
    他们可以一起做饭,吃上一顿真正的晚餐。
    他们可以一起送孩子上学,目送他第一次踏入学校。
    他们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参加孩子的家长会,然后在拿到试卷后狠狠教训不争气的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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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华辰听完故事,潸然泪下,想起父亲所经历过得凄惨日子更为心痛,他抱着父亲,哭说:“爸爸,不要伤心,儿子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李清睿倒是豁然一笑,过去种种他已经走过来了,不会再对他产生任何伤害,“傻孩子。”他托着儿子哭个不停的小脸蛋,恍惚间仿佛看到幼时的儿子。
    “儿子,再也不会离开爸爸了。”
    两个男人,一个拥有独孤缺爱的童年,是一株在苍凉沙漠中苦等春雨的小树苗;一个拥有颠沛曲折的青年,是一把森林里被风雨反复倾轧的篝火;此刻他们跨越时间的弧度,相拥在一起,让树苗重新发芽,让篝火重新燃起,从现在开始,他们将把过去的遗憾一一弥补,重新构建出一个幸福的家庭。
    可真的是这样吗?
    在李清睿的故事中,他省略了最关键的部分,而它正是悲剧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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