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见愁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儿, 觉得很不错, 挺威风,和自己挺般配, 一脑门便是往上面啄了五六七八下, 准备腆着脸鸠占鹊巢。
偏这棺木是拿顶好的灵木造的, 它这还没啄点印子出来,米大的脑子倒是快撞烂了,细枝似的脚脖子一扭,“吧唧”一下就给掉地上了。
还没等它缓过劲来, 这棺木忽地猛然一动, 被一只手撑起了半角。
“哗”得一声, 那棺木被很不耐烦地推开了, 上面的枯叶也哗啦啦跟着掀开了。
它抬眼一看,脚又是一崴, 冒出来一个男人。
哟,这男人长得……啾,它忍不住叫唤了一声,左看一遍右看一遍,觉得相当稀罕,以它尚有且仅有的智慧来描述, 那可能就是像朵花似的。
“大清早的咚什么咚, ”相易晃了晃脑子, 声音还犯迷糊呢, 一眼就瞅见了罪魁祸首,伸出手就给揪住了,一双眼睛盯着它看了会儿,十分嫌弃,“哪来的肥鸡?”
肥鸡……?
鸡?
那鸟见愁大怒,这着实是奇耻大辱,然则双方实力悬殊,还未等它实施复仇大业就被人家顺手一扬扔出了个十丈开外,一脑门扎进了草窝子里。
相易扔完还晃了晃手,掂量了两下,又软又胖乎,意外觉得这手感拿来扔着玩好像还不错?
他打算把自己的新玩具再捡回来,然而还不等他坐起来,嘶,头发给人压着了。
他往边上一看,正对上那张又俊又傲的脸,乌木似的黑发打着微微的卷,有几缕挂在了少年挺直的鼻梁上,睡着比醒着的时候多添了三分稚气。
步月龄乍一见光,黑长而卷的睫毛跟着一抖,在雪花膏似的皮上扫下一片阴翳。
他紧闭的眼睛挣扎了一下,可似乎实在累得慌,又或许是昨晚太舒服了,难得撒了点起床气,又得寸进尺地往相易颈窝里钻了钻,转过脸直接不理会那煞风景的光。
相易,“……”这撒娇撒得还没完了?
好在相大仙着实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这棺木还算宽敞,他直接把这小子往边上咕隆一翻,总算是解救了自己的宝贝头发。
少年被翻得清醒了些,身子和头还软着,祖宗辈的春/药余韵犹存,他勉力动了动指头尖儿,眼睛方睁开一道缝就又给阖上了,挤出一声鼻音,“……嗯?”
相易一边扣自己的衣领,一边就骂开了,声音懒洋洋地,带着早起还未开声的喑哑。
“小王八蛋,小畜生,喂。”
他这骂得也软绵绵没什么力气,棺木里还犹存着一股子难以启齿的味道。
得,怕是醒不过来了。
他叹了口气,扣好了自己的里衫,手指无意摸到下颚连着耳朵边那,摸着了一条微肿的红痕,这小王八蛋……相易颇为复杂地瞄了他一眼。
少年睡得依然正好,相易捏了捏自己的脖颈和腰,叹口气,开始四处找自己的面具,昨晚那阵意乱情迷之下,也不知道给扔到哪里去了。
他找了半天才发现竟然是在少年的怀里,他那身霁蓝常服都被扔在了一旁,怀里正好抱着那面具。
相易伸手去拿面具,竟然一下没拔动。
“喂,喂,放手。”
步月龄半个身子都压着那面具,一来一回之间总算是清醒了不少,迷迷糊糊间又是看到了几缕雪白色,下意识地伸出手给抓着了。
“哎哟——”
相易刚拿到那面具,头发被没轻没重地揪住了,一声痛呼。
步月龄迷迷糊糊地给吓醒了两分,勉强掀开了浆糊黏着的眼睛,视线里还含着水色混沌一片,只隐隐看到一个瘦削的下巴,意识不清道。
“……相,易?”
“喊你爹干嘛,”相易没好气道,“松开。”
少年又阖上了眼睛,他睡着的时候还挺乖的,也许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干了坏事儿,真就乖乖听话把手松开了。
相易站起来,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扬声道,“还不起来?”
少年哼了两声鼻音出来,又没动静了。
那牡丹香太烈了,昨晚忙活了一宿,来了硬,硬了来,照这么搞呢,那的确应该是起不来了。
啧,这小孩真的,是畜生来的吧?
相易甩了甩酸绵的右手,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本书上的某些情节。
呵,这种本事,还真是半点不带含糊的。
相易很惆怅。
他为自己的右手掬了一把伤心泪,这小畜生是个只顾自己高兴不管别人的,帮他弄得时候嗯嗯啊啊那叫一个高高兴兴得寸进尺,缠着一轮又一轮,轮到他了跟个死人一样,很不公道。
昨天晚上差点没把他老人家气死。
“嗷哦!”
还没等他老人家惆怅完,一声嚎丧似的鸟叫轰然钻进了他脑子,相易往边上看了一眼,发现竟然是那只不知死活的肥鸡又回来了,斗鸡似的抖着俩翅膀晃悠悠地过来,找死找得相当殷勤。
相易抬手把它举起来,又往后面一扔,脑子里把昨晚的污事秽物都扫到一边去了,开始琢磨起昨天的云间绝色姬。
说句实话,都三个月了才来找他麻烦,他还觉得出乎意料的久了,虚繇子和谢阆风什么时候这么憋得住气了。
也怕是他们没这个胆子,毕竟就算拆了七骨三筋,三千恕那座破塔都直接让他老人家掀了,估计现在两人抱团咒骂他呢,又怕他手里还有什么底牌,把云间绝色姬那傻子推出来试试水。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貌美如花的天真小姑娘都熬成老祖宗了,脑子还这么蠢,出来被人拿来试水还这么乐呵?
相易想了想,觉得应当是纯粹她太恨他了,她脑子本来就那么点,肯定是不够用的。
不过好在她性子烈又没脑子,跟个二傻子似的,这都能让他跑了,就是——
他手上掂量着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下意识伸出食指摸上了自己额头的赤色红印,沉思了一会儿。
云间绝色姬还好打发一些,就是枭难对付一点,那玩意儿是个十足十的杀胚,啥都不爱就嗜好打架,天天穿身黑衣服不知道搁哪儿胳肢窝里藏着,就觉得自己很他娘酷了。
人家撺掇一下就能跟着一起去打架的那种,跟个大傻子似的。
自觉品味高雅的相大仙十分看不起他,这么多年了也没追到云间绝色姬,大傻子追不上二傻子,该。
想来谢阆风和虚繇子也定然是将百年前的那件事告诉他了,这大傻子现在应当正磨刀霍霍准备起干,好一举歼灭这位多年前的宿敌。
鹿翡是待不下去了,相易想着,蹲下身来又拍了拍步月龄的脸。
还是没点反应,相易估摸着这小孩能每日酉时起来练剑,心性是真强,绝不会是真起不来,应该是那牡丹香的缘故,加上……精气泄露什么的,现在是半昏迷着。
哎,还是逃不过这件事儿,相易拎起自己的外衫,瞄上一眼,抖了抖眉毛。
上面一派浊迹,惨不忍睹。
好在天气热,早晨的林间还有些许的微凉,相易顺手把外衫往边上一扔,不要了。
相易帮那小孩把棺材盖上,探出了八里神识,坐在棺材盖上屏息等了一会儿。
荆棘间悉悉索索传来了几声落叶被压过的声音,他一抬头,见到一条小指头粗的碧青小蛇缓缓从枯叶中游曳出来,到了他面前,黑曜石似的眼珠子似有疑惑地盯了他两圈。
怎么又招来个傻呼呼的,这林子里还有没有聪明点的玩意儿?
相易蹙眉,不过好在也懒得挑剔了,伸出一只手,那青蛇乖乖地绕了上来。
他和这小蛇低低说了些什么,小蛇似懂非懂地在他指头上转了两圈,然后溜到枯叶丛里走了,跟缕绿烟儿似的。
这林子里的光渐渐明朗了起来,相易抬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衣服刚准备走,见那大肥鸡竟然顽强不息地又摇摇晃晃走到了他的面前。
“……牛逼,”相易为它发出赞叹,把这灰扑扑的肥鸡提了起来,“这么耐扔?”
那肥鸡啊不,鸟见愁神智不清,却依然想讨回自己的尊严。
相易伸手蹂/躏了一下它软融融的脑袋,给揣怀里揉巴了几下,觉得自己和这小东西有点缘分。
“行吧,虽然长得是又肥又丑,但手感还行,今日我便收下你了,嗯那就叫你阿鸡……吧?”
至死也没讨回尊严的鸟见愁叹了口气,脖子一歪。
相易伸手将自己的青面獠牙带上,又给自己扎了把头发。
日头正好,林子里空色怡然,他随便找了一个方位,迈着荆棘丛走了出去。
一人带一鸟走了约莫三四个时辰,日头从正中央降到了黄昏线,林子这处才又来了两位新客人。
为首蹦达得最开心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孩,生得肤白貌美,一身黑衣。
“相王八传来的口信儿就在这儿?”七婴心里怪美滋滋的,感觉很是扬眉吐气了,“他定然是被昨晚上那小妞弄得快死了,只能传来个口信儿要你帮忙,没想到我七婴这辈子还能有一天见到相折棠落难,啧,着实是解气。”
宦青一边走一边看书,这林子对于他似乎如履平地,不用看也能眼观八方,声音懒洋洋的,“那你可来晚了,百年前他才叫落了一次好大的难。”
七婴瞅了宦青一眼,有些忌惮他,小声道,“七百年不见,我在外面打听说他都当上了什么劳什子的天下第一宗宗主,没见过他落过难呀?”
宦青合上书,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说来也怪,这小鬼不怕那作天作地的相折棠,单单怕这看上去温柔天真的青年少年。
宦青忽然朝他笑了一下,“你知道相易为什么不杀你吗?”
七婴动了动喉咙,小小地后退了两步,给他让开了道。
“因为你脑子里还有他的回忆,”宦青转开眼神,走到了前面,“这世上怕是没几个人还记得他了,相易舍不得。”
“他?”七婴没明白,“谁啊。”
宦青抬眼看见了那棺木,停下了脚步,也懒得搭理这小鬼了,任由他在后面抓耳挠腮地思索半天。
这棺木说来也有渊源,八百年前相折棠在鹿翡横空出世,一刀斩杀当年为祸一方的魔人潇潇叶。
完了这王八蛋见人家的棺材长得好看都要抢,自己拿来刻了咒印,拿来放点小宝贝。
没想到竟然今天派上用场了。
想起相易那语意不明的口信,宦青伸出手掀开那棺材,呼吸一屏,生怕真看到相易血淋淋的一身。
然而没有,他一愣,呆住了。
七婴小心翼翼地凑过了头,也呆住了。
乌发的少年再见到光时,终于是醒了,一抬头看见两双茫然的眼睛,也呆住了。
“……相易呢?”宦青推开棺木,率先打破了这层尴尬的沉默,他左看右看没看见第二个人,只看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年。
步月龄睡了太久,脸色和眼睛都有些红,他四处望了望,衣带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宦青上下打量起步月龄,呼吸一滞,“他对你——”
哎,到底是下手了。
乌发的少年揉了揉脖子,脑子里一团浆糊,昨晚的记忆太过惊人,向来镇定的他声音都疙疙瘩瘩的,“我、我和他,昨天晚上……”
宦青长叹了口气,道,“没事,你别急。”
这王八蛋,吃了就吃了,竟然吃完就拍拍屁股跑了?
还找他来收拾残局?
步月龄看着他的眼神,觉得那事实在羞于启齿,用手撑着额头遮遮掩掩道,“昨晚我们中了牡丹……”
宦青怜爱地看了他,“你不用解释,这不是你的错,先躺下,别坐着,我知道你现在难受。”
步月龄以为他明白了,有些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其实我还好……他人呢?”
宦青道,“呵,这狗东西,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抓回来跟你说清楚。”
步月龄,“其实也并非全是他的错……”
当时相易也是怕他被云间绝色姬下手,只不过没想到更糟。
宦青又怜爱地扫了这少年一眼,叹气道,“你不用替他说话,这种事儿我心里最有数。”
“那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
相易“嘶”了一声,瞥过去没好气地蹬着步月龄,“我……我就逗逗他。”
步月龄转过脸去,懒得看他。
“我叫宦青,”宦青叹了口气,伸出一截洁白的手腕,下面接连的五根修长手指虚空一抓,一只青色的玉箫乍然出现在他手中,递给了霁蓝长衫的少年,“这箫颜色与你眼睛很是相配,也算我们有缘,初次见面,略作薄礼。”
少年略有些迟疑地接过。
宦青歪头,“怎么,嫌我脏吗?”
他说这话没有一丝自贬的感觉,仿佛在问你饿了吗那样自然,正如同他毫不做作的眉眼和动作。
步月龄摇头,回礼了身上的一块白田玉。
他对这少年并无恶感,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娼妓——明明做的皮肉生意,竟然举手投足都浑然脱俗,眉目清远得更像是一位遗世独立的高人。
“不,我只是……很想拜一位仙修为师。”
宦青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段薄烟,模糊了他的面容,“这恕我无能为力了,若是修仙道,的确你身边这位才是行家。”
相易还没来得及得意,便听到宦青又补充道,“虽然他又蠢又坏又狂妄,但是本事,的确是有一点。”
“什么叫有一点?”相大仙大言很不惭,“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我更担得起‘绝世高手’这个称号的吗?”
步月龄侧过头,淡淡道,“论死不要脸,您倒是。”
“好了,”宦青见这两人就没消停过,当然,论相易相折棠此人的秉性,的确没什么人有本事能跟他消停,“你们还有没说完的呢,所以后来为什么你们结上了十年的双生令?”
相易低下头,双手捂在自己的面具上,一副死气沉沉的衰样。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小畜生就是主角啊,那傻逼NC系统临死前还要坑我一把,我按着时间算的,想着主角才刚出世打算过两天就去找到这小子一刀切了算了没想到时间根本算错了已经他娘地长得这么大了还把皇骨令用在了我身上杀也杀不掉了我现在不想活了。”
宦青只看到相易嘴唇起伏,却听不到丁点声音,额头青筋一跳,“说人话。”
天机不可泄漏。
相易长叹一口气,直接给了结论,“我现在不想活了。”
宦青放弃他了,转头看向步月龄。
步月龄这边言简意赅多了,他过一眼,轻声道,“皇骨令。”
宦青抬眉,“哦?”
皇骨令,洪荒十大神器,双生令是九令之一,须要双方血引才能达成,十年一令,一令十年,若使用者灵力不足,法令就会紊乱,然后发生这种下令者也不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令的结果。
比如其实步月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会抽到双生令,只是当时觉得这白毛鬼凶神恶煞得快吃人了,难免有点怂。
看来相大傻逼命不太好。
生生给人绑定了。
当然,这世上只有一卷皇骨令,通常这上古神器都是给主角绑定的。
相易万万没想到,随便偷个马车上都能坐上这傻逼小说世界的正主儿,这他妈又是什么命?
“你很了不起。”宦青眼中精光一闪,“如此机遇,命格非凡。”
天下修士都抢破了头的玩意儿,竟然落在了一凡人小孩身上。
霁蓝长衫的少年却摇头,“我连修仙的门槛都跨不过。”
宦青有些诧异,“难不成你还没定灵心?”
步月龄沉默了一下,坦然道,“我没有灵心。”
宦青更诧异了,他抖了抖烟灰,“据我所知,人人生而便有灵心,或是活物如鸟兽,或是死物如刀剑,没有灵心之人,我闻所未闻。”
这世上从没有天生的仙修,只有天生的凡人,凡人的灵海中皆藏有灵心,灵心如天赋如本命,或强或弱,只有从灵心点化,定住灵心,才能有修仙悟道的开始。
所以这世上修剑修刀修花修草,万物皆可修,唯有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去定住灵心。
可若是没有灵心,那一开始就没了机会。
你注定,与这泱泱大道三千没有缘分。
所以宦青顿了顿,重点道,“的确,没有灵心便无法修行。”
见他这么说,少年冷淡俊俏的脸上连失落都没有,想来从小到大都听惯了,睫毛微动,粗长而密,“嗯。”
“喂,那边那位号称天下第一的,”宦青踢了他一脚,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他这不知道哪儿捡的福神面具,哒哒哒的,“您现在怎么不好为人师了,你跟他可下了双生令,同生共死,堪称天下最最亲密。”
相易望向步月龄。
步月龄脱了并杭青色的描金纱袍,现在只着一身霁蓝坐在雕花木椅上,他背做的挺直,一看就是家风严谨的,长得又俊又傲,一双青透的眸子清清冷冷,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一开始认不出来不能怪他,谁知道那NC002已经坏到连时间都算不准的地步了?
总不能指望他一个等了八百多年的人来算时间吧,那也算不出来啊。
步月龄瞅了一眼那讨人厌的白毛鬼,又瞅了一眼旁边的宦青,坐起来准备告辞,“我时间有限,急于拜入一个宗门,先告辞了。”
宦青颇为不解地看着他,“你没有灵心为什么要急于拜入宗门?”
步月龄垂下眼眸,半藏半露道,“我与我的兄长有约,要会面于今年六月的千宗大会。”
“千宗大会?这可是修仙界第一盛会,”宦青呼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若是连师门都没有,的确进不去这千宗大会。”
相易将视线放了过来。
步月龄出生西猊国皇族,打小与天女猊订下婚约,这所谓与他兄长的约定,便是赌上了天女猊的约定。
宦青还是道破了事实,“没有一个宗门会收留一个没有灵心的人。”
步月龄点头,眉目间竟然颇为淡然,“可我还是要试试。”
宦青道,“但我有办法。”
步月龄一愣,“什么?”
宦青不缓不急,“我身上,恰好有一块宗门令。”
步月龄有些疑惑,“宗门令?”
“修仙界首座世代沉浮,近七百年来,人族第一宗白玉京鼎立巅峰,傲视群雄,为管束千宗万门的乱象,其宗主相折棠曾订下一条“宗门令”的规矩。”
宦青不浅不淡地瞥了一眼相易。
“唯持有宗门令的宗门,才能参加修仙界第一盛事‘千宗大会’。”
宦青道,“我不会骗你,不过,只上任掌门临死之前,虽然将宗门令交给了我,钦定的掌门却是他。”
他扬了扬下巴,指向相易。
步月龄哑然一声,才挑起一眉,“他当掌门的宗门,贵宗岂不是要倒灶关门了?”
相易,“?”什么意思,这小子看不起他吗?
算了,还真他娘的没办法,当时看到那道金黄令牌钉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就已经绝望了。
同他娘的生,共他娘的死,倒他娘的大霉。
为什么他想不开要去调戏人家一个小孩呢,相易痛心疾首。
“事实上,”宦青捏了捏自己的后颈,神情有些尴尬,“的确倒灶到现在了,咳,不过反正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宗门,不知道你看不看得上。”
步月龄在外面漂泊了半年,从来都是人家不要他,他没法子挑剔过别人,好听的话又不会说,踌躇了半晌只小声道,“谢谢。”
他虽然冷淡疏离,但对陌生人很客气有礼……除了那调戏人的相大流氓以外,举手投足又是贵族气质,其实是很招人喜欢的。
宦青挑起嘴角,他笑起来眉目间颇有天真的味道,旁人绝想不到这也是个活了几百年的祖宗。
“无碍,我与你有缘,你命格又好,为我宗门传下衣钵也是前任掌门的意愿。”
旁边相易木然道,“等等,我不是掌门吗,我有说同意吗?”
宦青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纸笔,“既然皆大欢喜,那就这么定了。”
“……哈?”相易,“哪来的皆大欢喜,我在这儿这么久,哪只眼睛写着欢,哪只眼睛写着喜?”
宦青只用余光瞄了他一眼,“你都已经沦落到来投靠我了,哪只眼睛欢哪只眼睛喜当然都由我来定。”
相易,“?”我刀呢?
宦青将笔墨纸砚摆好,然后将白色的宣纸递给步月龄。
步月龄看了一愣。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宗门名字。
“深深深?”
宦青虚空一指,一块白玉令牌赫然出世,嗡嗡响彻,里面藏了一道极凛冽的灵韵,这房间内熏香味道顺时一散。
步月龄不由得心神一震。
好霸道的灵韵,不,是好霸道的白玉京。
他执掌宗门令,手中一道白光,眉目冽如锋。
“以宗门令为旨,你可要入我深深深?”
步月龄敛下眉目,深深跪下。
“弟子愿意——”
相易迷茫地看着事件的走向,一脸木然,越发觉得他这个掌门的位置好像就是吃/屎的。
天色已晚,宦青先送走了步月龄,才关上门望向那个白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