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在吃甜虾,眉梢眼角里流露的都是自由的畅意,她的腮帮子鼓起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吃饭很像松鼠?”姜卑靠在椅背上,海风拂来时,晚霞从峰峦起伏的面部线条上吹过,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清隽。少女的眼刀甩来,给他微张的嘴里塞进一只甜虾以示抗议。
游船九点准时回到了码头,于是他们顺着Lille Stranden 一路向前,唐枝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直到路过早已经关门的那家冰淇淋店时,她才鼓起了腮帮子。
“今天吃不到冰淇淋,我不会再快乐了!”
“今天吃不到冰淇淋,我不会再快乐了。”
她显然对这样的默契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了一秒,很快回神作势要打他,被姜卑笑着躲过。
光影浮动在身周,唐枝突然觉得很幸福。
“姜卑。”于是她喊他,尾音上翘,带着缠绵。
“我在。”
然后唐枝站在他面前,抬起头,在连绵的暖色街灯下,认真地说道——
“我好爱你呀。”
少女的眼神真挚,闪着亮晶晶的光,她的面庞羞怯又柔和,他甚至能看见她染上红晕的耳尖和细小的绒毛,她那么真挚,眉目间都是动人的情意。
他的心口突然不痛不痒地被敲击了一下,甜蜜饱胀的酸涩感柔软的席卷了整个胸膛,让他的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莫名的情绪失控地冲破了镣铐涌上大脑,那道无形的墙被她亲手打破,于是在这样的冲击下,他下意识的伸手圈住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间。
他终于决定诚恳的回应她的爱,不再逃开。语气无比郑重,像在黑暗里情人的低语,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哽咽。
他说,我也好爱你,唐枝。
她明明没有表情,眼泪却很烫,怎么也擦不完。
她说,我们逃跑吧。
她说,我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她说,如果你要骗我,就再骗久一点。
她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明明一直都在躲避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之前的放肆是悲剧到来前的甜美,他公之于众的爱是无声的告别。
只要她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他就会离开了。
此刻她的眼泪和好几个深夜里洗手间啜泣的样子重合起来,他只能一再强迫自己不要说出那声好。只能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掌心。
不要答应她,不要开口,不许抱她。
他紧紧抿住下唇。
疼痛会让人忘记想要的一切,但最渴望的那个总会在放松警惕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从牢笼中脱身。
感觉到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人的影子模糊起来,风吹的眼睛痒痒的,唐枝胡乱的拿手去抹眼泪,直到有只手温柔的制止了她继续揉下去。
我该拿什么拒绝你呢。
“笨蛋。”他身上有淡淡的海水气息,像野蛮的海风,辛凉又湿润。“好。”
唐枝还在抽泣,嘴角向下撇,脸颊和鼻头都是通红的,眼睛像只兔子。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眼角那滴泪水还在腮边挂着,呆呆愣愣的抬眼看他。
他好像下定决心般长长叹一口气,“我说,好,我们逃跑吧。”
至于之后他会为此刻的放纵付出多少代价,也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他是真的想过把这份爱公之于众,让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跳一支舞,然后不再是她生命中的旁观者,成为她的主角的。
但是。
“你的人生只剩下逐渐老去了,所以可以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不一样,唐枝还有很长很好的一生,她会拥有很多东西,她不可以只拥有一个你。”
当时的唐枝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勇敢而用力地回抱他。
如果离开是无法逃避的黑夜,那她就往阳光里跑,一切会像影子一样,被拖的更长更远,或许,真的有可能与结局,背道而驰。
…
唐枝其实并不了解他除开工作后的生活,所以她并没有想到,他竟然在A市三环外有一间自己的房子,并且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航班后,他带她来到了这里。
他的,家。
确实是极简主义风格者,他的客厅有一张灰绿色的布艺沙发和两个黑色的真皮抱枕,深灰色的地毯,茶几上什么也没有。
大量的直线遍布空间,方正又刻板,整个色调都是暗沉的,只有偶尔出现的原木家具会给这个沉闷的空间增添一抹活的气息。
当然,除了门口玄关处那盏她心血来潮送他的粉色唱片机,它被保养的很好,唱臂和唱针都干净无尘,一些唱片也被好好的放在防尘套里。
“姜卑。”她将胳膊挂上他的颈间,撒娇似的用鼻尖轻蹭他明明昨天才刮过又新长出胡茬的下巴。他放下手上的行李,伸手揽住她的腰。
他宠溺地亲她的唇角,她身上好香,软的像一只小猫,让人好想捏捏亲亲,每天二十四小时放在怀里。
“我在。”
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