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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昏睡前我眼前一黑,就跌入了如湖泊般的梦境,我的跌入引起了阵阵涟漪。
睁开眼,是教室,与之前的梦境不同,不再是我独自在空盪盪的教室,这次充满了学生。
我看了看教室外的班牌,写着「三年四班」,学生全部都是我那时的同学,我却对他们一点印象全无。
他们正认真的上课,而我的座位却空了下来,周围的人好似全都看不见我,不论我做出什么举动,他们全都毫无反应。
我靠在教室门板上,叹了口气。所有学生的视线驀地转向我,我往门外望了望,没有任何人。
啊、原来他们看得见我吗?
我悻悻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而有个人从我眼前经过,他们的视线随着那个人的移动而转向,原来还是看不见我。
而那个人身材圆圆胖胖的,她走到我的座位,缓缓的坐下,我才发现,那是过去的我。
过去、的我?
『落燕燕,你怎么现在才进来?』虽然我就站在这间教室,但是老师的声音却只是飘渺的传入我耳中,勉强才能听见。
而那个「我」低头不语。
老师叹了口气,便继续上课。
而场景突然转换,只剩我独自坐在教室哭泣。
我看着「我」独自一人在空荡的教室中哭泣。
她拿起书包里的一叠纸,拿起笔开始写字,写了撕碎、写了又撕碎。
她终于写满了一张,看起来很犹豫不决,我凑过去看,是封告状信,我看着我国中时肥胖的字跡,心里一颤一颤的:『老师,我是真的受不了才想要告诉你的,请一定要相信我。乔恩齐已经长时间对我做出一些伤害、人际关係排挤的举动,让我觉得身心俱疲,请帮帮我,告诉她不要再这样了好吗?我真的快疯掉了。老师,拜託了,真的拜託你了。我不想再重买教科书、重洗被浸入厕所水的学校服装,我真的很累、不想要再被……』忽然,那张毫无条理、排版的信封被抽了去。
『恩、恩齐!』我听见「我」着急的喊。
抬头一看,是一个烫了离子烫头发的女生,发丝还染成亚麻绿,仔细一看那张脸……分明就是那个人!
如果这真的是真实记忆的话,那么一头亚麻绿头发的女生就是莫香妃。
『唷,怎么?想告状啊?』莫香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个嘛,倒是无所谓啦,反正老师也不会相信你这个丑女的,而我如果真的被叫去问,也大概掉几滴眼泪就好啦。』
『乔恩齐……!』「我」吐出这个字眼。
乔恩齐?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崩裂。
『就连路边的狗都不想看你的自导自演,我又没给你用过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一般的磕撞,你觉得老师会相信吗?』莫香妃、不,乔恩齐开始撕那张纸,纸屑掉到地板上。
「我」急忙的伸手就要捡那些零落的碎片,手刚伸下去,就被乔恩齐狠狠的踩下,「我」不住痛呼一声。
『啊,刚好给你一个证据去告发我了。』乔恩齐伸手揪住「我」的头发,我想要阻止却怎么也碰不到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像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蠢货,怎么可以这么的安逸?』
被踩在脚下的「我」不断的抽泣、呜咽着,『恩齐……拜託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真不晓得你长得很惹人厌?长得肥又丑,而且还很懦愚,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去死才是为这个世界好!』乔恩齐冷哼声。
这个场景的声音……跟我之前梦到的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我的记忆吗?
『你为什么可以毫无顾虑的活在这世上?』乔恩齐忿恨的说着,『你没惹我,这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看不惯你这个样子,明明生活在幸福美满的家庭中,除了爸妈的关爱还有手足的关心,怎么还可以这么不珍惜的抱怨?不在意的懦弱?』
我想起来了。
国中时,我因为自己的身材与长相非常的自卑,所以经常埋怨爸妈。
乔恩齐从裙子口袋拿出一支小小的锤子,『我爸妈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而今天,我要替你结束这可笑的生命,反正我什么都玩完了,哈哈哈……』举起手,往下一挥,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
都想起来了,结果我后来及时被发现,抢救了回来,而乔恩齐的父母被要求付重大的医药费以及精神赔偿费,乔恩齐则是被带去行施保护处分,那次妈妈不服这个判决而失控,还是我阻止的。
怎么会都不记得了呢?
光亮忽然从远处划开,来不及看清就一片刺眼。
『我从小爸爸妈妈对我很严苛,我几乎没有时间可以玩,爸爸妈妈工作也很忙,所以我也不能跟他们抱怨。』一个小男孩垂头丧气的说。
我环视周围,是我家附近的那个公园!我小时候都在那边的沙堆玩,而那个男孩就正坐在沙堆上,与他并肩的是一个胖胖的女孩,那是我!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起堆沙堡,倏地想起之前的照片……小男孩与小女孩开心的笑容,彷彿覆盖在我眼前的景象。
『你好辛苦哦!』女孩困难地挪动圆滚滚的身子到男孩身旁,『那你今天怎么可以出来玩?』
『爸爸妈妈现在忙着搬家、没有时间监督我。』男孩把水滴在沙土上。
『这样啊。』女孩抓了一把被滴水的沙土,又搓又捏,『你不喜欢读书吗?』
『不喜欢。』男孩斩钉截铁的说。
『是喔……可是你一定表现的很好,你爸爸妈妈才会想要好好栽培你吧。』
男孩低着头不说话。
『也许那个很辛苦,但是千万不要气馁哦!』
『我已经想要放弃了。』男孩把脸埋入膝盖,『说什么不要气馁……』
『我说的不要气馁,不是指读书,也不是你爸爸妈妈想要你做的事。』女孩站了起来,拍了拍脏兮兮的小手,『你一定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吧?为自己而做的事。』
男孩抬起头,他的头发乾净利落,如同我现在遇见的他,洪染星……
男孩依旧丧气的说:『不会的,我爸爸妈妈不会答应我想要做的事情,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我家的亲戚也会有意见的、甚至看不起除了医生以外的工作。』
你想要做的事,是什么?
『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女孩用残留着沙子的手去捏男孩的脸颊,『我们只要好好的做我们自己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唯唯诺诺的,坚持自己的想法,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一点都不丢脸。
不再是虚无的声音,我刚刚所听见的,他们的对话,非常的清晰。
于是我在梦境重新拥抱了我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