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你或者不信,报应这种事,其实是很奇妙的,你防着它时它不来,当你忘记,它就悄悄的来了。
眼看着易翔的饭店即将以霸主之姿席捲整个饮食界,一个意想不到的震撼却狠狠打击了他。
饭店原本络绎不绝的客人不知为何在几日之间急速减少,火红到发紫的业绩霎时间从顶峰跌至谷底。
「到底怎么回事?」
他将赤字报表往办公桌上一摔,怒气腾腾的质问手下员工,眾人支支吾吾了一阵,才告诉他前阵子有几个酷爱阴阳鱼的客人用餐回去后肌肤莫名硬化长出了类似鱼鳞的东西、食用烤鹅掌的妇人脚突然莫名的发肿足足比常人粗了三倍……最恐怖的是某个每来必点猴脑的老者脑袋一夜间变得巨大无比根本无法站立。
「那又怎么样,人吃五穀杂粮,哪有不生病的?」
「问题……」负责外场的女侍小声地道:「那些人都是从我们这里离开后才发病的。」
而且,症状和他们处理食材的方式一模一样!
「是吗?不过是巧合罢了。」易翔冷笑,「若真有问题,役管局早便找上门来了!」
「但是……」
其他人彼此对望还想解释点什么,可甫触到他尖锐的眼神,顿时纷纷禁了声,一张张僵硬无比的脸孔趁着场面颇为尷尬。
想想也是,易翔无声叹息,这些人如何会懂。—懂得,不会在这里。
他挥了挥手示意眾人散去,取出顾客联络资料挨家挨户拨打着,一个,一个,又一个……
面对他的询问,顾客显得很沉默,彷彿约好一般,如含了沙的蚌壳似地怎么也撬不开。
——态度却是肯定的,暂时都不会来了。
民以食为天,哪有人不吃饭的。
他越问心里越是焦急,可偏又探不出个究竟。人哪,事不关己总爱八卦几句,临到自己却往往闭口不言。
幸好,还是有人愿意开口的。
对方是他父亲的朋友,平日见了不免叫一声世伯,他爱吃鱼,尤其是古法製的鱼羹。(取大隻的活河鲤倒悬于沸锅上方,至其受蒸气所逼而摇头摆尾,再将鱼首敲碎使血滴入水中,形成红丝一缕连绵不断,肉不用只取血调羹,数十鱼方可成一碗。)
记得那日,他在易翔的饭店吃了一碗鱼羹,味道是他生平罕见,非常之美味。
不成想回去他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坐在一口滚沸的大锅前,锅上掛着一条条还在滴血的活鲤鱼,那些鲤鱼在奔腾的蒸汽中痛苦地左右摆动,瞪大的眼睛咕嚕嚕地望着他,嘴唇张张闔闔异口同声的问,「好喝吗?我们的血好喝吗?」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喝过鱼羹。」世伯隔着话筒长长吐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你店里的菜式……也非常特别。但是……」
他幽幽地道:「世伯老了,我怕……。」
怕什么,他没有明说,可单单一个「怕」字,竟是徘回不去,彷彿直直鑽进易翔心底,生根、发芽。
他明明不怕的,背心却冒着汗,涔涔的浸湿了上衣。
忽然,他想起下厨的第一天,祖父教他唸过一首诗: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难伸,设身处地捫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
我错了吗?
易翔烦躁的闭上眼,有生以来首次,他对自己坚持的信念產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