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炽男在远处遥望,的确这小孩可使人產生怜悯之情,却又有一种令人心寒的阴沉,有如一隻受了伤的野狼,不忍心去捕捉牠﹔但没有人能想像到,野性所带来日后的隐忧。
「袁小姐!你的朋友一个人独坐在教堂,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呢?」炽男沉思中,不知道仙蒂突然出现。
我的朋友?炽男即时想到仙蒂所说的应该是谁。
「修女,你说的是江松。」
仙蒂点头。
「这个时候,他不是要上课吗?」
「他,已经失业了。」
***
上帝!全能的神!祢的忍耐力的确比人类强大!祢的道德底线究竟在哪个位置呢?要等待到何许地步,祢才愿意走出来,履行公义呢?
江松獃獃的坐在教堂内,脑里也是虚空的。原本没有了感觉的五观,却霎时被一陈芬香唤醒,这芬香,是洗头水的馀香,更是薰衣草的味道,他记得了,他知道谁来了。
江松自言自语,像个疯子一样,问:「敎育理念是甚么?」
炽男在旁,不回答,也不懂回答。
江松咬着牙,紧握着拳头:「小狼被学校开除了。为甚么?为甚么只想他过一个正常小孩子的生活都这様困难?」
他的悲痛升级:「世界不应该这样!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炽男已看到江松的眼眶湿润了,红根都现形了,她一下子,从后揽着他,紧箍着他,更唸:「江松!不要再理人家的事了!你连工作都没有了,干吗还关心他人呢?」
炽男觉得这个男人更需要人保护,因为少了一个江松,世上再难找到另一个江松!
***
西贝仁道小学。
王小双踱着步回校,心情不大好。一踏入校门,如梦中惊醒,她看到幸有朋的行为,感到奇怪。
「有朋啊!你干吗带个扩音器上学?」王小双问。
矮肥短小的幸有朋,老是穿着不称身的衣衫,裤脚长过足踝,更落到了鞋底处。他跳上一个自制的纸皮箱,用扩音器大叫:「反……对!」
「反对」,幸有朋突然的咆哮,王小双即时被吓坏了!有朋,你在干啥?
鐘立仁手上拿着一张白纸,对着每一个经过的同学,高声说:「今天,是一个签名运动!请支持毕笑囊回校,江松老师復职!」
幸有朋随即用扩音器大叫:「反对学校无理解雇江松老师!」
鐘立仁在旁叫道:「反对解雇江松老师!」
幸有朋又叫:「反对开除毕笑囊!」
「反对开除毕笑囊!」
幸有朋与鐘立仁一唱一和。
王小双獃立着,心想:唉!头晕了!
路经的董凯光、杨汉明和牛大力,好奇又带点鄙视,杨汉明説:「那个傻子在干啥?」
少年人的听力敏感,幸有朋早已不喜欢他们三人,今天更来挑衅!他盯着三人,用扩音器向杨汉明大叫:「跟尾狗!」
杨汉明被骂得霎时一獃。牛大力不甘视弱:「傻子!你说啥?」
「暴发户!」有朋「回礼」。
董凯光笑说:「算了!别和傻子计较。」
「屎忽精!」
董凯光自尊心重,当自己被骂就不能容忍了。
「你这个傻子,知不知道发生甚么事?学人抗议?那个江松无耻,包庇暴力学生,所以被开除,你知不知道?傻子!」
「戾横折曲!根本就是大石压死蟹,有强权无公理!是你老爸老妈隻手庶天!生个仔出来『搅屎棍』!屎—忽—精!」幸有朋说话本来就大声,再加上扩音器,更觉声势浩大。
董凯光咬牙切齿,走上前,准备动手。却见有朋,瞪大双眼,仰头府盯着他,这挑衅的神态。就是示意:好啊!来打我吧!
董凯光在中產家庭长大,父母是知识分子,加上自小聪明伶俐,早就学懂了时势进退,他知道如果一旦动粗,就中正了幸有朋的鬼计。
我忍你!
一瞥间,董凯光眼尾瞟了个左右,心中暗笑,救星到了!幸有朋,你死定了!
梁能静和张爱美赶到,有朋心知不妙。
「幸有朋、鐘立仁,你们在干甚么?」梁能静质问。
「老师!我只是路过的!」鐘立仁出自本能反应的回答。
「吓?你个……衰仔!」幸有朋声线压得低沉,似是大势已去了。
***
下课了!学生门也回家去了,幸有朋站在教员室门外,罚企了一整天,有点倦,但从他的态度看来,却好像义无反顾。
一位同学,垂下头,瞟向有朋,尷尬地走近,更问:「你……倦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钟立仁。」
立仁头垂得更低:「我……知,我没有义气……」
「住口!不要说这套!」有朋拍拍立仁的肩膀:「我明白的!做兄弟,一个死,总好过两个死,所以,我没有怪你。」
「死?死!死!死!你有很多条命吗?」刺耳的声音叫过来,有朋怕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个小妹子。
「小双啊!其实有朋没有做错啊!他都是想替江松老师和小狼出一口气吧!」
「你有资格说话吗?有事第一个退缩!」小双的邪风吹到钟立仁那边厢。
立仁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你駡我就够了!为什么又駡到立仁呢?」
「好有义气吗?好有正义感吗?满脑子都是英雄主义,又没经大脑,不顾后果,你以为这样可以帮到小狼吗?帮到江松老师吗?」小双十分愤怒。
有朋没有辩驳,他最怕的就是一个发怒的女孩,再者,说到尾她老是紧张他,这是难得的友情,也应该迁就一下吧!
小双沉静下来,拿出一个包子,递给有朋:「你累了!小休也在罚企,没有吃过东西,一定很饿了!」
包子冻了!但有朋的心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