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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边艳丽的晚霞遍布的时候洪管事一行人回来了,带回了大大小小好几车的东西,还有新的厨娘和几个粗使奴仆,毕竟庄子里开始住人以后,光靠张氏一个人打理不过来。
    整个庄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蒋乐怡的侍女也物色好了,张氏亲自挑的,10岁,小姑娘人机灵,也上进,会梳妆,擅女红,上面有2个哥哥和2个姐姐,家里因为实在太穷,只能将她发卖来大户人家,能有口饭吃,哥哥们的彩礼钱也能有点眉目。
    小姑娘穿着一身粗麻裋褐,脸虽生的圆,身子却很瘦,过长的衣袖与裤腿挽起好几圈,衣服里面空荡荡的,瘦骨嶙峋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低眉顺眼地小声道:“小五见、见过夫人……”
    蒋乐怡的表情凝固。
    “难道没有年纪再大点的人了么?”她扭头问诸葛去煊,因为有外人在,他又坐回了轮椅,表情淡淡地挨在蒋乐怡身边,周身的压迫力无形,无声地宣告着主权。
    “你想换多大的?”诸葛去煊问。
    “呃、至少……”蒋乐怡考虑到古代的国情,停顿了几秒,才保守道,“14……14岁总要的吧?”
    “小五已经不小了,小五已经会做很多事情了!!”
    她的话音才落,小五突然“噗通”一声跪下,膝行两步,五体投地地哭求:“求夫人不要遣退小五,小五求夫人收留啊呜呜呜呜!”
    “哎你!?”猝不及防地又被跪了,蒋乐怡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有点恼怒,有些暴躁,“你们这儿的人是怎么回事,好好说话别没事就下跪啊!”
    麻了,古代社会真造孽!
    她冷着脸把小姑娘从地上扶起,手头也没个手帕啥的,她没这习惯,倒是身上这广袖用来擦眼泪极为合适。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小姑娘那张哭得惨不忍睹的脸,哎,这么一看更像个小屁孩了。
    这下是再有气也发不出来了。
    “你别哭了,没说不要你。”
    小五坐在地上,蒋乐怡就蹲在小五边上,繁复的裙摆堆了一地,她也不在意,仰头望着诸葛去煊,问道:“她有卖身契么?”
    诸葛去煊挑了挑眉,没说话,对着蒋乐怡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挥手摒退了前厅里所有无关人员。
    “啊……?”蒋乐怡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不能问么?”
    “可以问,”诸葛去煊掩唇轻咳,眼眸里隐隐有些笑意,“刚才杂人多了些,给你留点面子。”
    哦,他在内涵她的问题问得蠢。蒋乐怡轻轻哼了一声,倒也不生气。
    “所有奴仆身上都签有卖身契。”诸葛去煊开始给她科普,“卖身契一式三份,买家一份,人牙子一份,奴仆自己也有一份。”
    他操作轮椅移动到蒋乐怡身边,从袖里拿出了一份卖身契,展开,指着上面的某一处道:“像这里,每一份都写明了赎金金额,卖身契的登记与解除要在官府进行备案,交了赎金以后才能重新登记新的身份信息。”
    赎金要多少啊?
    蒋乐怡有点好奇地顺着他的手指去看,不禁两眼一黑,这个纸上写的都是什么,猛地一看很像中文的繁体字,但仔细辨认……她是一个字都没看懂。
    身边的诸葛去煊还摆着一副理所当然她能看懂的态度,当着外人的面,蒋乐怡也不好意思暴露出自己成了文盲的事实,避开了这个问题:“如果一辈子都交不起赎金,就一辈子都是奴籍?”
    诸葛去煊:“是的。”
    蒋乐怡又问:“这庄子平常用不到这么多人,等我们走了以后,新买的这些人要怎么办?”
    诸葛去煊:“你想带上就带上,不想带上的话管事会把人送回人牙子那里转卖。”
    对哦,还能转卖,奴隶没有人权,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在古代却像个商品一样……她果然还是没法对这个世界有归属感。
    蒋乐怡低下头,有点难受。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她对小五说。
    “谢谢夫人!!”小五激动地又要跪下,蒋乐怡赶紧伸手拦住,“别别别!”她忍不住叹气,“你以后别往我跟前跪,头疼。”
    “好的夫人!”小五二话不说调转方向“噗通”一声朝着诸葛去煊跪下,哐哐两个响头,两眼含泪,“谢谢老爷!”
    蒋乐怡:……
    麻了,真的麻了。
    诸葛去煊平静地接受了小五的跪拜,等她拜完,将她打发出去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前厅只剩下他和蒋乐怡两人,他长臂用力把人从地上拉起,五指隔着衣袖圈住她细瘦的手腕,牵她坐回太师椅上,自己操作轮椅停在她的身前,两人双膝相对。
    “你在不高兴。”他肯定道,他微微凑近去看蒋乐怡的眼睛,“为什么?”
    “你不喜欢她,换一个就是了,何必留着自找烦恼。”
    “没有不高兴,”诸葛去煊的眼眸深邃,蒋乐怡心尖颤了一下,只与他对视了一秒,垂下眼帘,盯着他圈在她手腕上的骨节分明的大手,低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她可怜……她明明还这么小。”
    10岁的小孩放在现代还在上小学四年级,生平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补习班太多以及妈妈不让玩手机。
    “你为什么要站在主人的立场上去共情一个奴婢?”
    诸葛去煊不懂蒋乐怡在纠结什么,“你觉得她小小年纪为奴为婢可怜,但是对她来说,比起无法改变的奴婢身份,能不能遇到一个不磋磨人的好主人才是她最关心的事。”
    “我看你不像没有奴仆伺候的人,为什么连这些常识都不懂?”
    “我是不太懂这些……”间接被认证了是个废物,蒋乐怡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感觉古代生活好难,“在我的家乡卖身契这种东西是违法的,奴仆有另外一个叫法,叫做保姆,雇主与保姆之间的身份是平等的,雇主付出金钱,保姆贩卖服务,讲求的是你情我愿。”
    “呵,是么?”
    诸葛去煊意味不明地轻笑,“那你的家乡……倒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呢。”
    他才不信。
    “是吧……所以那时候我知道自己回不去以后,都哭死了啊。”蒋乐怡恹恹地瘫倒在椅子上,认命地撅了撅嘴。
    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
    “区别有这么大么?”
    “是啊,哪哪都不一样呢。”
    “既然回不去,就留在这里吧。”
    诸葛去煊神色柔和,抬手轻抚了一下蒋乐怡的发顶,声音愉悦,“我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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